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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道:“负雪,你怎么来了?”
须知他明年春末就要下场科举,如今多是在家念书,书院已是来得很少了,今日得见,倒是稀奇。
他走了进来,宫夫子抬手请他入座一旁,笔也搁置在一旁。
姜负雪敛衣落座,娓娓道来:“有一句不得解,来寻老师解惑。”
他寻的老师是陈夫子,前国子监祭酒,当世大儒,有他坐镇,鹿岑书院才有可比肩国子监的美名,姜负雪也是他的关门弟子。
宫夫子来了兴趣:“可得解?”
“有几分领悟,又想来问一番宫夫子的见解。”
“你且说来。”姜负雪天纵英才,他也难住的一句,宫夫子心里摩拳擦掌。
姜负雪念到:“浮费弥广,先生如何解此句?”少年声音郎朗,在空静的书斋中回响悠长。
宫夫子捋捋髭须,思索片刻,摇头晃脑地说起了自己的见解。
姜负雪微侧头倾身,听得认真,亦不忘适时提问。
听他言罢,姜负雪拱手:“得宫夫子解惑,收获颇多。”
宫夫子只摆手说“过奖”,脸上却是十足的高兴,书院中若能多几个姜负雪这样的弟子,他真是会长寿不少啊。
可惜了,这样好的弟子,让陈夫子收了去。
“此卷为何搁置一旁?”姜负雪拿起一张孤零零躺在一边的卷子,看到了上面熟悉的字。
字体端正,但也只是端正,是她的字。
“文采斐然,字……尚可,只是卷中言辞颇新,尚拿不定主意。”宫夫子老了,对于卷中的想法难以认同,又喜其才华,尚在犹豫。
姜负雪指尖轻轻抚弄被糊住名字的那处。
“文辞极好,想法也新,书法,想来是家贫,无纸以练,但想来是可塑之才,书院育人,这倒是好苗子,不必拘于现下的模样。”他认真看过,说道。
宫夫子道:“说的也是。”然后就想拿过那张卷子。
姜负雪却道:“由弟子来代劳吧。”
宫夫子批改也觉劳累,随意将朱笔递给了他,姜负雪接过,在卷首书下一个“录”字。
末了又说:“先生有事,弟子服其劳,余下的也交由弟子吧,先生且多歇息。”他抬首恭谨请示。
姜负雪愿意做这事,以示尊师重教,宫夫子只觉得面上有光,他最后在检查一遍即可。
不碍什么事,关键是这份心意,实在难得。
一个时辰之后,姜负雪批完了所有的卷子,要是让宫夫子这六旬老叟来,只怕要花费一整个下午。
宫夫子一一看去,判卷公平合理,字迹漂亮,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老怀甚慰:“负雪此番帮大忙啦!”
姜负雪谦道:“为先生分担俗务,是弟子殊荣,现在天色不早了,负雪这就归家去了。”
说罢告辞,宫夫子看着弟子离去时如修竹一般的背影,又是好一番赞叹。
宴音终于应付完了考试,心神松懈了下来,很是乐呵地带着青芝去梨昔园听了一出《长生殿》。
然而虽是提前定好了消遣,她却没太听见去,只不由自主地,一遍一遍地回想着在鹿岑书院遇见姜负雪的画面。
他为什么要和自己搭话,自己今天打扮得不大好看,他会不会觉得她临阵磨枪的样子很好笑,之后又坐在了她旁边,看她的册子,问她问题,是不是就记住她了呀。
可是,他们还没有互通姓名,就算自己早就知道了他的名字。
只是刚巧路过吧……
戏台上身姿婀娜的戏子咿咿呀呀、缠绵悱恻,铜锣小鼓节奏鲜明,台下时不时爆发出入山般的叫好声。
宴音半点不受影响,独自个沉浸在了思绪里。
那缕苏合香真好闻呀,浅浅淡淡的。他怎么可以做到,在大夏天里又干净又漂亮还带着香味的呢。
想着想着,又想到了前世,他去苏州的时候,说过会给自己带家乡的特产,可是他回了京城,找不到她了,会不会伤心?
他会伤心多久呢?若是能有个一两年她也心满意足了,也不知道之后他娶的是哪家淑丽,是不是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想到此处,就算知道前世的自己和他永无可能,宴音还是觉得心里酸酸的。
回去的路上,青芝兴致勃勃地和她谈起那出戏的时候,她什么也答不上来。
白天里思虑太多又心声松懈的后果就是,往事纷繁入梦来。
那条长长的甬道,禁军纷乱的手摸在她身上,眼睛肆意打量着她露出的肌肤,丢失的一只绣鞋,滚烫的地面和宫人们的窃窃私语,从脚底,从耳朵里,扎穿了她的心。
梁意掐她的脖子,关上了门,栖灵宫好暗啊,就这么将她吞了进去,她爬不出来了。
最后,她身形不稳地站在了绣凳上。
低头看着那些太监,他们安静地看着她,等着她,见她迟迟不动,掐着奇怪的声音问:“贵妃,时辰到了,为何还不上路啊?”
梁意的脸狰狞在眼前,“贵妃,干干净净地上路吧。”
不,不,不要,她怎么会在这里,宴音赤脚在栖灵宫的廊道里跑,可无论她怎么跑,都跑不出去。
一回头,那些宫人、禁军、太监、梁意都站在背后,问她:“贵妃怎么还不上路?”
“不要!”她惊叫着起身,大口大口地喘气,冷汗湿透了小衣。
宴音伸手不见五指,哭叫道:“太黑了,太暗了,青芝……”
双目茫茫看不到任何东西,让她觉得自己还被关在栖灵宫里。
青芝赤足跑了进来,听到她的话,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