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

第18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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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下雪吗?”温迪往身上套着冬裤, 边询问出去的黑毛。
    黑毛站在外面, 隔着一道树藤帘子大声回答:“雪停了!我们可以出门了!”
    温迪答应了一声,戴上耳罩, 帽子,戴上手套, 然后站在火炕边仔细思考自己有没有遗漏。
    “现在出发吗?”黑毛在外面等得着急,就掀开帘子问她。
    “出发。”温迪点点头,抱着铁箱往外走。
    “我来拿这个。”黑毛不由分说地从她手中夺走铁箱。
    温迪看到他的两只手空空的,立马扭头去拿了一副手套出来, 给他套上。
    她严肃地说:“外面的雪虽然停了, 温度还是很低的, 你抱的又是铁箱,特别的冷,如果不记得戴手套,走不出几分钟你这双手就得废了。怎么一点都不小心呢?我不是让你戴手套吗?怎么你不记得,还得我来给你找。”
    “我带着呢, 放在口袋里。”黑毛这样回答,手伸进衣服口袋, 果然拿出一副手套。
    他接着说, “你提醒我要戴手套,我怎么会不记得?只不过现在还不冷,就想等冷了再戴。”
    温迪并未因他的回答而舒展眉头, 摇摇头说道:“等你感觉到冷, 就来不及了。”
    她仍然是强硬地逼迫着黑毛把手套戴好, 叫他先把铁箱放下,戴手套再重新把它抱起来。
    黑毛拗不过她,只好乖乖地听从。
    把毛茸茸的手套戴好,再抱起铁箱,他低头看着温迪,一脸无奈地问:“可以了吧?”
    “嗯……嗯。”温迪缓缓点头,“好,出发吧。”
    她这回要去的地方,是海边,要从冰凉刺骨的海里,挖出半箱子水带回来。
    当然,此刻因天气寒冷,海边的水说不定已经结冰,那就挖一块冰回来。
    总之她一定要弄回海水,和昨晚泡的黄豆一样,稍后有用。
    做好全副武装,温迪和黑毛这才离开山洞,出门前,她们已经吃过了早饭,一碗热腾腾的饭,一碗热腾腾的汤。黑毛说他热,也有这碗汤的缘故,汤是驱寒的白萝卜炖羊肉,吃完后从里到外都散发出热气,又待在暖融融的温室中,难怪黑毛会说热,连温迪也吃出了一身汗。但她仍然坚持穿上了厚厚的衣服,即便在山洞里穿好这些裹得浑身闷得慌,她也不管。
    果然,走出山洞后,扑面而来的寒风先行给了二人一击,它刮过人的脸,像刀子一样。
    温迪恨不得拿围巾把头蒙起来,但围巾毕竟不是面罩,仍然免不了会有脸颊露在外面受创。
    “好冷啊!”黑毛放下铁箱,把一开始围得有些松散的围巾重新系好,绑紧。
    “我早就告诉你,今天冷得很,等下我们还要去海边,一定会更冷的。”温迪抓着围巾说道。
    “下回我听你的。”黑毛严肃地答应。
    “还有下回?我才不想有下回,冬天结束前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去海边。”温迪抓紧衣服。
    穿过树林,两人一路疾步行走。
    来到海边后,温迪拿着镐头观察情况。
    她低头在腰间绑上树藤,一头交给黑毛,让他站在岸边,她则带着铁箱和镐头走上沙滩,去凿冰。之所以来取海水,要两个人同时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海面,如她所料,因低温已经结冻,但她光目测根本看不清楚这块冰层的厚度,她无法预测它是薄还是厚。无论是接近还是踩在上面,都是有风险的,所以最安全就是一个站岸边,一个去探路,腰上绑好树藤如果出了意外能随时拽回去。
    无意外的,这个探路的角色是她。
    这是由温迪自己决定的,还是同一个理由,因为她不可能拽得动黑毛。
    他站在岸上紧紧抓着树藤,一边说道:“我觉得你有空可以练习一下臂力?下次我们换。”
    “换什么?”温迪小心翼翼踩上冰面,慢慢向前走。
    “老是你去冒险,我不太放心,我想跟你换,下次我探路。”
    “那就算了吧。”温迪慢慢蹲下,用镐头轻轻敲击冰面,“我再练习也不可能拉得动你。”
    “我也不重吧?”黑毛说,“你稍微练习一下试试嘛。”
    “你也不看看我们之间的身高差,你一米八三诶。”温迪鼓足勇气,扬起镐头用力砸下去。
    冰面上发出一声巨响,镐头深深地扎进了冰层中。
    她轻轻拉动镐头,发觉它的角度已经能撬起冰层。
    这个进度不错。
    温迪耐心地寻找合适的角度,试图利用这个裂点“撬出”一块冰。
    在她用心挖冰的时候,黑毛继续说话。
    “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身高差也没那么大,再说,我真的不重,你看,我腰细,肉少……”
    “这种伤人的话题就不要再继续聊了。”温迪不悦地打断他的话。
    什么腰细肉少,故意戳她的心吗?
    温迪烦躁,握着镐头的右手就又忍不住使了个大力,重新扬起来狠狠砸在冰面上。
    “咔!”镐头凿穿了冰层,一块手掌大小的冰块与冰层分开,浮在水面。
    这么小一块冰不被温迪放在眼里,她惊讶的是自己居然挖开了一个冰洞。
    这个冰层竟然只有十几厘米的厚度?
    温迪有点慌,她顿时生出一种幻觉就是自己蹲着的这块冰层马上就要塌了。
    她两条腿轻轻颤抖,慢慢站起来,打算后退几步。
    不过温迪一站起来,随着头脑重新占领高地,就又找回了一点智商。
    冰层没有震动,她站的地方也没有要塌陷的前兆,全是她自己吓自己的幻觉。
    她站在原地又等了一分钟,确定脚下的冰层很实在。没错,果然是幻觉。
    “怎么啦?”黑毛紧张地抓紧树藤,“要我把你拉回来吗?”
    他问完以后还扯了扯树藤,确保它的拉力足够。
    黑毛是随便扯一下啦,温迪没做准备倒是被吓一大跳。
    温迪立马回头喊他:“千万不要扯!我正准备装水!”
    她紧张地看着黑毛,直到他大声回答绝对不乱动,才重新转回头,蹲下。温迪先保持着低伏的姿势,慢慢扭过头,把右手抓着的镐头大力扔回岸边,落在黑毛脚下。然后她再轻轻放下铁箱,从铁箱里拿出一个勺子。温迪舒了口气,幸好她还记得带上这个勺子,要不然这个水还真不好装。
    她将勺子扔进冰窟内,舀上一勺海水,倒入铁箱中。
    这次温迪带来的木勺算是挺大的一个了,但一勺水也才给铁箱攒个底而已。
    铁箱太大了。
    如果温迪来这坚持只凿冰,那么她要做的就容易得多,凿一块冰扔进铁箱,带走,几分钟就能做到。她之前的目标就是这个,来海边,从冰层里凿一块冰,完事收工。可是,从她意外发现冰层比她原本预想的薄,且极其顺利地凿出一个冰洞后,温迪就改变了主意。她需要用到海水,等下她要用海水做的事,用纯净的海水比海水凝结的冰成功率更高。
    温迪想通这一点,再继续用木勺舀水的时候心里就没有什么埋怨的心态。
    她很有耐心地重复着机械性的劳动,抓着勺子伸进冰窟里,捞水,装进铁箱,然后再进冰窟,不断重复。黑毛也很有耐心,站在岸上一直紧紧握着树藤,做好随时把人拽回来的准备。不过他有时会显得太紧张,比如温迪就会突然感觉到腰上的绳子传来拉力,或是回头看的时候发现绳子被拉直。这时候她就得提醒黑毛一下,免得他一激动就把她拽回去。
    无意外时在冰面上拖动也许反而会造成糟糕意外,所以她并不希望自己回去是被拉回去的。
    “你先冷静一点。”温迪第七次回头,“别打扰我,我马上就能把这个铁箱装好了。”
    她并不需要把铁箱装满,只需要装满一半即可。
    经过长久的努力,终于见到成效,眼看着铁箱里的海水已经到达她需要的分量了,估计还可以再装三四勺。这时,温迪却突然停下,盯着铁箱看了一眼,脑子里用两秒就得出结论——她最好马上回去。一种不安的预感不断在她心里回荡,温迪抱紧铁箱,马不停蹄地踏上了返回的路。
    温迪心里很急,走得却很稳,坚决不给冰层造成任何多余负担。
    从沙滩走到海上冰层,温迪走了30秒,回来时却多了一倍时间。
    纯粹是因为谨慎。
    毕竟现在她可不是“一个人”,来的时候抱着铁箱,但它当时是一个空箱子;而现在铁箱里面已经装满了一半的水,温迪想要把它抱起来都很为难,走路小心翼翼一方面是因为走在冰层上,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抱着装半满的铁箱实在是快不起来。它好重啊,温迪怀疑自己是抱着一个小孩,而且绝对不是婴儿或两三岁那种幼童,这铁箱能值一个七岁的入学儿童。
    温迪非常缓慢地移动着。
    当她踩上沙滩,松了口气,另一边岸上的黑毛也立马扔掉树藤跑了过来,急忙帮她接过重物。温迪顺势把铁箱交给他,获得空闲的两条手臂用力在空中甩了甩,狠狠地甩了甩。她朝黑毛抱怨道:“我的手臂真的好酸好痛!简直就像是要断了一样!早知道这个冰层这么薄,我就不要走得那么远,站在岸边敲冰就行了。”
    “没事,没事,这个冬天我们不再过来就是。”黑毛安慰她,“冷不冷?我背你?”
    “哪还冷?我出了一身的汗。”既是因为受惊,也是因为紧张。
    温迪刚才走路的时候一直绷着弦,浑身热得发痒。
    她也不知道这叫什么毛病,一紧张就浑身冒汗,越紧张越热。
    至于叫黑毛背也不用,她是手痛,又不是腿痛,两条腿能走路干嘛要人背?
    黑毛还要抱着铁箱,这是她好不容易打上来的海水,可不想打翻了回去再装一回。
    “行了行了,你打头先走吧,要是不放心,把铁箱放家里再回来接我。”温迪说。
    “这也可以。”黑毛想了想,同意,就先舍下温迪抱着铁箱赶回山洞去。
    温迪顺手把勺子和镐头都给他,自己两手空空轻装上阵。
    一个人走过树林时,老有风扫她的脖子,扫她的脸。
    由于没行李,加上刚才出过汗,温迪越走越冷了。
    “哇,我之前怎么没发现树林里这么冷……呃也对,夏天也是树下凉快。”温迪边走边说服了自己,愉快地接受了自己主动闯入冰窟的现实。这么自娱自乐地又走了一段路后,温迪终于看到黑毛从远处跑过来,喘着粗气说他刚才回去的时候踩到冰,滑了一跤。
    “啊?!”温迪瞪大眼睛,差点腿软。
    “幸好我站稳了,没把铁箱里的水洒出来。”
    “……”温迪深呼吸,“下次再有这种事,先说结果,再说过程。”
    “哦,好。”黑毛背对着她蹲下来,“别慢慢走了,我背你回去吧?”
    “你刚刚才摔跤诶?”温迪看着他的背,有点害怕。
    “我是滑了一跤,不是摔跤。”黑毛更正,“要是我摔跤了,铁箱里的水早就洒了。”
    “这话说得有道理,那你不还是滑了吗?”
    “我抱着铁箱都没问题,背你还能出错?”黑毛保证,“我会很小心地走路,你上来吧。”
    温迪纠结半天,最后在黑毛一句他觉得她比铁箱轻的恭维中心软。
    与其说心软,不如说心动。
    虽然这话一听就是恭维,说她比铁箱轻还是戳到了温迪的心眼里。
    “要是你背着我还把我摔了……那你给我记着!”温迪骑在他背上也不忘发布警告。
    黑毛忍不住笑:“你穿这么多衣服,就算真的摔了也不会有事的。”
    “不准假设我摔!”
    “明明是你先假设的。”黑毛伶牙俐齿地反驳。
    “你这随口吐槽跟谁学的?”
    “……”黑毛试图保持着被他的姿势扭脖子看他。
    “别扭了,180度你扭不出来的。”
    “你知道我打算看你啊?”
    “你已经花式暗示是我了。”温迪翻了个白眼,重新扑倒,抱住他的脖子。
    她终于发现一个遏止黑毛吐槽的办法,就是放弃聊天。
    黑毛要是想说话,她就用一句“你专心走路”塞回去,堵住他的嘴。
    于是回程她终于获得了清静。
    黑毛一专心走路,速度又提高不少,没多久就背着温迪回到家。
    一回到山洞,温迪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他背上跳下来,第二件事就是飞扑向火灶。
    不是要投炉自尽,是烤火。
    温迪先脱了手套,把冷冰冰的双手凑到火边,边烤火边搓手。
    搓热了手再脱掉帽子,耳罩,随后是围巾,外衣。
    等整个人都烤热了,再换掉冬裤,穿一件比较薄的裤子。
    山洞里其实不冷,不过她刚才出去转悠了一圈,从内到外都降温了,要是直接换单裤她会冻死,所以得循序渐进,一步步来。在烤火的时候,她也同时烧着水,烧的不是海水,而是一铁箱的水,烧热后倒进浴室,她进浴室里泡了个澡,将外出一趟沾染的寒气祛除,配着黑毛用石碗煮好的姜汤,这回才算是养暖了身体。
    “你也进去泡个澡吧。”温迪说。
    自从将浴室扩张后,黑毛那个密室恐惧症就不再犯了,她也免了做门神的倒霉活计。
    黑毛听她的话,点点头提着热水进浴室里去泡澡,温迪坐在火边,思考着计划。
    她预备做豆腐。黄豆可以再泡一天,海水也取回了,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制卤水,准备模具,准备包豆花的布。
    拢共三样材料,预备好就能开工。
    ……
    温迪首先准备包豆花的布。
    她就可着宫廷礼裙这一件衣服褥羊毛,仍然是从它下手。没办法,这件衣服实在太繁复太大了,用料特别杂,有丝绒,有锦缎,不说裙子的主要材料,内衬也是很舒服的布料。温迪挥舞起她的小剪刀,从这件礼裙上大方地剪下一块正方形的布,非常大,长宽一致约有50厘米。
    温迪不需要把布准备得过大,因为豆腐的保质期也没那么长,吃得也快,所以基本上需要吃的时候再准备做,然后做出来的豆腐能吃好几天。她也不可能用豆腐当成主食,因此,做豆腐的模具本身就不会太大,至多40厘米的长宽就足够了。包豆花的布要稍微大一些,但也不用超出太多,50厘米长宽的布配40厘米长宽的模具就非常合适。
    剪好布以后,温迪就开始制作豆腐模具。
    这回不能用挖的了,因为底部必须非常平坦,光用刀再木头里面挖是没法挖得那么平整的,只能够用木板拼凑起来。但这里又有一个问题,豆腐需要压制,所以这个木盒必须非常稳定。温迪这次制作的木盒模具非常用心,首先砍出四片木板,再用直板当尺子,做好标记,再用笔往木板上画线,四块木板上画出同样的长方形,然后再用刀子把多余的木料割弃。
    底部的木板就是温迪要求的正方形,40厘米乘40厘米那种,然后把四块木板卡上去,倒过来钉上钉子,四面都补钉子,把木板牢牢楔在底座上。这五块木板的边缘都非常平坦,温迪用砂岩石磨过,表面和侧面都磨好,不仅磨平坦,也磨去多余的木刺。木刺也是非常需要注意的重点,要是不小心在模具里留下木刺,等压制豆腐时让木刺扎进豆腐里,做菜时也没挑掉,把木刺吃了,那就不仅可笑,而且可惨了。
    将豆腐模具做好后,温迪装了一盆水,端过来倒进模具里。
    这是试它的闭合性。
    四面木板没有上胶,纯粹靠闭合也堵住了水,不让它流出。
    温迪试验后对效果很满意,至此,这个模具才算是完成75%。对,它还不算完工,一个合格的豆腐模具,除了有能够承载豆腐的木盒外,还应该有一个压制板。它就像是个盖子一样,但是,却又和一般的木盒盖子有些区别。这个压制板会比木盒本身小一些,能够内嵌下陷。因为这块板子是用来压制豆腐的,而豆腐本身会比模具体积要小一些,因此这个压制板不光要能盖住模具,还要能压下去。
    温迪再次捡起“尺子”,取一块木板来,测量,做标记,绘画,割除多余木料……
    同样的步骤再来一次,温迪这是第六遍做了,非常顺畅,不到半小时就做好了一个。
    做好压制板后,温迪再将它轻轻放在模具上方测试了一下,大小刚好,能够顺畅地滑落,但又不至于比模具的开口小太多。确认这个压制板大小合适后,温迪开始细化工程,往压制板上洒水,随后拿来砂岩石在表面和侧面磨。由于压制板大小正好,侧面只需要轻轻磨光就够,随后主要是磨平两面,不断洒水让它保持湿润,否则这个木花能一直磨下去,直到把它磨得消失为止。
    磨好压制板,温迪在模具里重新倒上水,再将它放下,任压制板落到模具底部。
    她再把那块包豆花的布放上去,一并泡在水中,端到角落里。
    由于她从海边回来得太晚,所以今天只做准备工作,等制作好盐卤,今天的任务就算完成。
    盐卤也称卤水,所谓“卤水点豆腐”这句俗语比较有名。要做豆腐,除了需要黄豆外,还有必不可少的就是将黄豆“点成”豆腐的凝固剂,盐卤是一种,石膏也是一种,但石膏难找,需要进矿洞。也许她进岩盐矿洞可以找到石膏,但那需要穿越沼泽,这太危险,她不想让黑毛再冒这种危险,因此选择里就近的盐卤代替。
    盐卤是将海水制盐后残留的一些特殊结晶所形成的卤块,能溶于水,溶于水后称为卤水,是她现在最容易取材并制作的制豆腐凝固剂。用盐卤做出来的豆腐通常硬度和韧性较强,是北方常用的材料;南方用石膏,多产嫩豆腐——但她现在无法取材石膏,因此只有用盐卤这一条路。
    温迪用从海边带回的海水,制成了大量盐卤,装入木盆中,收藏好,存放在储藏室。
    现在她已经准备齐所有的材料,等这夜过去,明天即可开始着手制作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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