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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窈窕 第10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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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皊后知后觉,飞快地转过头去不敢乱看。直到她听见水声,过了片刻,她才慢吞吞地将目光移回来。江厌辞坐在池水里,微漾的水面没在他的胸膛,他有伤的右臂搭在池台上。那条鲜红色的披帛一端藏在他身后,一端散漫地飘在水面上。
    “下来。”他说。
    有时候月皊也不懂自己对江厌辞没有底线的信任出自于何。她缓步朝一侧的架子走过去,在架子上的瓶瓶罐罐里翻找了一会儿,拿了一瓶香料轻轻洒进池水中。然后她再看江厌辞一眼,默默褪了衣物,从江厌辞对面的那一侧走进池水里。
    她坐下来,让带着芳香的温热池水将她裹住。
    氤氲缭绕的水汽徐徐上升,在两个人之间。
    江厌辞蒙着双眼什么都看不见,月皊反倒是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时间不急不缓地往前走,窗外的风雨依旧暴躁不安地咆哮。隔着温柔水雾,月皊望着坐在对面的江厌辞,心里颤着的不安与惧怕慢慢散去。
    月皊慢慢拧起眉,问:“三郎,你右肩上为什么有新伤?”
    江厌辞将脸向右偏,顿了顿,道:“我不知道,看不见。”
    隔着水雾,月皊也看得不真切。她犹豫了一下,再望一眼江厌辞眼上的红色披帛,终是站起身朝江厌辞走过去,走到他面前,再小心翼翼在他面前蹲下来,去瞧他的右肩。
    他右肩上果然有伤,手指长的一道伤口。月皊更靠近些去看,见那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她伸出手指头来,用指腹轻压在他那条伤口旁边往一侧压了压,去看伤口的深度。
    好在这道伤口并不深,看上去像是被什么利器划了一下,只伤到了表皮。
    她轻舒了一口气。
    “以前弄的吧。”江厌辞随口道。他并没有什么印象了。不过他没有痛觉,身上的伤经常事后才会被他发现。
    “不是。是新的伤口。”月皊语气确定。他身上有多少伤,她还能不知道吗?
    月皊欠身,去拿浴池外桌上的巾帕。巾帕湿了水,被她捏了一个角,小心翼翼地擦去江厌辞肩头新伤周围的水渍。她柔声低语:“伤口不深,应该不碍事。但是最好还是不要沾水了,一会儿再擦点药,应该只用擦一次药就会好了。”
    江厌辞没有回应。
    月皊转眸望向他。他以前就总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让月皊看不透,如今再用她的披帛遮住了眼睛,月皊更不能看出来他在想什么。
    月皊将巾帕重新放回池外。她刚想起身退回原先坐的位置,江厌辞却开了口。
    他问:“嫁给我,不管风雨还是黑暗,都有我陪着你,不好吗?”
    好啊。当然好。如果一切坏事都没有发生,她干干净净地嫁给他,那多好呀。
    可是时间不能倒流,有些事情终究永远只能是遗憾。
    月皊抿了抿唇。仗着江厌辞被红色的披帛蒙住了眼睛,她才敢抬起手来,指尖探至江厌辞面前,隔着那一丁点的距离,浅浅去描绘着他的轮廓。
    江厌辞和华阳公主所顾虑的事情,从始至终只有一件——所有外在的困难都没那么重要,最重要的是月皊心里的想法。他有很多方法得到她,他却不能那么做。
    不是对她好护着她就足够,需要她心里没有别的顾忌,不会有自责和愧疚。
    她要真的欢欢喜喜才行。
    江厌辞睁开眼睛,隔着披帛,隐约望见月皊的轮廓。他问:“月皊,你最怕什么?”
    怕因为我毁了你啊……
    月皊笑笑,慢慢垂下眼睛。她问:“三郎若娶我,会坐牢吗?”
    “大概会。”江厌辞道。
    月皊轻轻点头。
    “如果我不用坐牢,你就愿意?”江厌辞问。
    月皊摇头。她知道江厌辞应当有法子避开牢狱之刑。可是这不够。
    月皊不太愿意回忆之前那段昏暗时日里遭遇到的讥讽与谩骂。可是在这一刻,那些如刀子的流言重新劈头盖脸地砸过来。
    她坐在温暖的热水里,却好似如坠冰窟。
    眼泪落下来,掉进池水里,激起逶迤的水波。她颤声:“三郎,你不知道他们会怎样骂你。”
    她的三郎,不该承受那一切。
    江厌辞沉默了好一阵子,问:“如果有人骂你笨,骂你是个爱哭鬼,你会不会生气?”
    月皊想了想,轻轻摇头,低声说:“还好,不会怎么生气。因为我本来就笨,本来就爱哭……”
    “那么,如果有人骂我贪恋女色、不遵礼法、不讲规矩、不成体统,我为什么要生气?”
    月皊缓慢地眨了下眼睛,一双湿漉漉的泪眼中慢慢浮现了茫然,疑惑不解地凝望着江厌辞。
    她看见江厌辞的唇畔慢慢勾勒了如沐春风的浅笑。
    他说:“我本就如此。”
    徐徐升起的水汽聚在屋梁,聚成水珠,再滴答落下来。落下来一滴,掉在月皊与江厌辞之间的水面,激起一池柔情。
    月皊的心忽然就乱了起来。她慌乱地将凝望着江厌辞的目光收回来。她开始怕,怕自己好不容易狠下的心肠又被他的花言巧语哄骗了去。
    她忽地觉察出两个人是离得这样近,这样近的距离让她胸腔里的那颗心疯狂跳动,变得不安又不自在。
    月皊急急站起身来,带起大量的水花,沿着她的身子又滑落回池中。她急着向后退去,笨拙如她,终是在水中不能站稳身子,踉跄着跌倒。江厌辞想扶,却看不见。月皊整个人跌进水中,水花四溅。慌乱中,匕首擦过她的唇畔。
    【 作者有话说 】
    吃瓜群众:你贪恋女色?实在没看出来……
    第八十一章
    溅起的水落在江厌辞的面颊,又慢慢洇湿了他双眼之上的披帛。
    月皊吓到了。她在水里挣扎扑腾了两下,好不容易重新坐稳当。全梳起来的头发掉下来一大缕,湿漉漉地垂落下来贴着她满是水的面颊,又软趴趴堆在她的肩窝。
    她大口喘着气,身体里的那颗心脏剧烈跳动着。她将手心压在心口,抬眼去看江厌辞。
    湿了的红色披帛遮不住他分明的轮廓,他紧紧抿着唇,唇线被拉直。
    “可有摔疼?”他问。
    月皊反应了一下,才喃喃低语:“没、没有……”
    江厌辞轻微地点了下头,再问:“那,碰到哪儿了?”
    月皊纤细的肩缩了一下,她悄悄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装糊涂:“什么碰到哪儿?水……水啊,哪哪都是水……”
    江厌辞沉默。
    再望他一眼,仗着他看不见,月皊抬起手来,用手背反复去蹭自己的唇畔。蹭来蹭去,她的手指微微发抖,唇畔上的热好像传到了她微颤的指上。
    聚在房梁上的水珠越来越多了,一滴一滴落下来,相继跳进池水里,一汪暖水再也不能平静。
    好半晌,月皊才让那颗疯狂跳跃的心脏乖顺下来。是江厌辞长久的沉默,给了她时间缓一缓。月皊看了一眼江厌辞蒙着眼睛的披帛,鬼使神差地素手缓缓入水,轻轻拨开飘在水面上的花瓣。
    粉和红的花瓣调皮地贴贴她的手指,又四散般被她拨开了。
    水很清。
    月皊再一次偷偷望了一眼江厌辞蒙着眼睛的披帛,绯红着双颊垂下眼,望向水下,好奇地打量着水里的匕首。以前就觉得丑陋可怕,如今再瞧……还是怪吓人的!
    她仗着江厌辞被蒙住了双眼,给自己壮着胆子去细瞧。第一次这般仔细去打量,看得她又惊又骇,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样情绪。
    江厌辞忽然开口:“月皊,你在干什么?”
    “啊……”月皊吓了一跳,轻啊了一声,耸着双肩,下意识地上半身向后退了退。
    她眼睫颤动着抬眸,望了江厌辞一眼,见披帛还在,才结结巴巴地说:“没、没干、干什么呀……就、就、就……坐着泡澡……”
    江厌辞默了默,道:“披帛要松开了,帮我重新系一下。”
    披帛松开可是大事。月皊急忙说好,本是跪坐的她直起腿来,往前挪了挪,靠近江厌辞身前,伸出双臂绕到江厌辞脑后去摸披帛打结处。
    江厌辞忽然伸手,握住她的细腰,手掌滑到她的后腰,将人往回来一压,月皊顷刻间嵌进他的怀里。两具湿着的身体在水中紧密相贴。
    月皊愣了一下,还没有摸到披帛结扣的手悬在那里,忘了做出反应。
    “好看吗?”江厌辞问。
    月皊眨眨眼,还没有想明白江厌辞问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江厌辞带着湿意的吻便落了下来。
    她被烫过一下的唇畔,被她指背反复去蹭也未蹭去炙过的感觉,此时又被江厌辞的唇强势碾过。
    月皊觉得自己的理智被尽数丢却。
    好半晌,紧贴在一起的人慢慢结束了这个绵长又湿漉的长吻。
    江厌辞握在月皊后颈的手松开,扯去了蒙着他双眼的披帛。他睁开眼睛,眸色深深地望着面前面色绯红的月皊。
    红色的披帛从他长指间滑落,飘在水面上,和那些晃漾着的花瓣纠缠在一起。
    池水温软,温不及她,软不及她。江厌辞在水中抚上月皊的足,又逶迤而上,辗转温柔。
    江厌辞凝望着月皊的目光太过明目张胆,月皊摇头,不愿他看见她现在这样失态的模样,她掩耳盗铃般抱住江厌辞,将前身紧紧贴着他的胸膛,又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如此便不会被他看见了。
    江厌辞由着她一会儿,又不由分说地将人从怀里扯开,轻轻拉开两个人的距离,甚至握住月皊的腰腿,让她在水中站起身来。水滴一颗一颗沿着她的身体滑落,融进包裹着他的池水中。
    月皊面色娇红,懵懵地低头望着坐在池水里的他,后知后觉他正一种欣赏的目光的打量着她。
    “你也好看。”他说。
    月皊张了张嘴,又迅速咬了下唇。
    “你、你自己泡着吧!”月皊急忙地转身想要跨出池中。身后响起水声时,她心尖颤了一下,险些没有站稳。江厌辞在她身后扶了扶她的腰。
    他又低头,将月皊垂落下来的那缕湿发重新掖回钗里。没有那缕湿发卧在她的颈窝,她颀长雪白的颈干干净净,他俯身,将吻落在她的颈侧。
    匕首抵在月皊身后,她指尖僵了僵,细微的僵颤迅速传遍了她的全身,让她动弹不得。
    江厌辞扶在月皊腰侧的手轻轻往前推了推,月皊茫然地被他推着走出了水池。
    江厌辞瞥一眼呆呆的她,拿了架子上的宽大棉巾,搭在她的肩上,给她擦拭身上的水。
    月皊低着头,后知后觉地将呆怔的视线落在身前的匕首上。她挪蹭着转过身去,背对着江厌辞。江厌辞由着她的动作,只是为了给她擦身,他不得不再前迈出一步,才能给她擦前身。
    宽大的雪色棉巾披在月皊的肩背上,隔开了江厌辞,匕首隔着棉巾,时不时地碰着月皊。
    直到身上的水被擦干,开始穿衣裳,月皊才终于缓了口气。她匆匆穿衣服,不想让江厌辞帮忙,可是发颤的手指头竟是两次也没能拿起架子上挂着的心衣。
    江厌辞探手,替她取下来,又替她穿。他一边帮月皊穿着,一边低声问:“抖成这样,你怕什么?”
    怕什么?月皊也不知道,她回答不上来。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太笨了,现在脑子里好像是一团浆糊,连冷静思考都做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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