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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裴承赫与乔芝一同乘车,程妈妈与两个小丫鬟只能跟在马车旁步行。
威远侯府位于东京内城东南方的朝阳大街,与昌盛长街呈交错之势。不过两条街虽隔得近,因着都是宽长大街,从侯府到昌盛长街最繁华的一段仍是要走上两刻钟。
四月将近,人身上穿的衣裳还未换薄,天已然渐暖,再加之车厢内并不通风透气,使人渐渐生出一些燥热来。
乔芝并未携带团扇,只能静下心来端坐着,免得心里焦躁了导致更热。
热起来后,她听见裴承赫打开折扇呼呼扇风的声音,待他扇了一阵,不知为何停了下来。
乔芝余光见到他将折扇换到左手上,接着又扇起了风。
这一回,裴承赫扇出的徐徐微风连带扑到了乔芝身上,吹去了她几分闷热。乔芝轻闭上眼,在随马车前进的轻微摇晃间有了几丝困意。
不知行进了多久,马车忽然停了下来,且半晌不见动静,裴承赫扬声问道:“为何停下?”
乔芝被声音惊醒,睁开了眼。
马车外传来燕来禀告的声音:“回世子,前方停着祁国公府的马车,不知起了什么事端,路上逗留了不少人围看,将路堵了,车无法前行。”
听到堵路的是与威远侯府相邻的祁国公府,乔芝看向裴承赫,见裴承赫皱起了眉头,面上露出熟悉的那副厌倦神情,轻唤了声:“世子。”
裴承赫嗯了一声作答复,说道:“一个没有实权的累赘公府,仗着爵位装模作样,真有意思。”也不知他是在斥责对方还是给乔芝解释。
这些勋贵之家的事,乔芝仅知道皮毛。
第一任祁国公蔡峘是皇祖在位时封的爵,承袭到如今已经五代,如今的祁国公仅有爵位荣誉,并无实权。祁国公将其孙女送入宫,现也仅封了个婕妤,并不受宠。
再深的,乔芝就不知了。此时听裴承赫说到公府的厌烦语气,似乎与蔡家的人曾有过节,不然不过只是被堵道罢了,不至于如此介怀。
“无事的,见着有马车停驻,应当会让道的。”乔芝回道。
裴承赫看了一眼乔芝因车厢内憋闷而有些微粉的双颊,“你安心等着,我去解决,很快就能动身了。”说罢,起身撩帘下了马车。
看裴承赫黑着脸,身上似乎带刺一般地走了,乔芝有些担心他脾气太坏与人当街起冲突,于是撩起车窗竹帘,微微探出头,目光追随着裴承赫的身影观察着情况。
因为距离过远,乔芝听不到裴承赫同那方祁国公府领头的年轻公子说了什么,但从氛围与周围人的表情来看,裴承赫应当没说什么好听的话。
而那位年轻公子从始至终都一副笑眯眯的表情,瞧着惯会做人的派头。
很快,裴承赫带着人折返回来,祁国公府的人也放了摊贩百姓,上了马车逐渐走远,周围看热闹的人四散后,侯府的马车便能通行了。
裴承赫回到车厢坐下,心情还没恢复,仍是那副不近人情的皱眉冷脸。
乔芝迎难而上,温声劝慰道:“世子莫生气了,气不顺伤身。”
裴承赫偏过头看向乔芝,脸色缓和了一些,忽然说道:“你之前应当听说过我名声不好。”
“是听过一些。”乔芝坦白。
“哪有什么名声好不好,只不过有些废物惯会做样子,而我不想做样子,也不需要做样子罢了。”裴承赫继续弹开折扇,左手持扇打风,以便乔芝也能凉快到。
乔芝因着自己向来注重名声,觉得裴承赫这样对自己并无好处。尝试劝诫道:“世子,‘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若你为人正直,却遭人诋毁,总归对你不利。”
“不必担心。”裴承赫见她一脸严肃真诚,还是将真正原因同她坦白出来,“不需要做样子的意思是,我需要这层骂名。”
裴承赫说得隐晦,但是乔芝听懂了。心道原来如此,难怪她嫁入侯府以来,并未发觉裴承赫真的坏到哪种地步,也不觉得裴承赫是个脑子笨的,会容许自己的名声有污。
有的人纨绔是因为真的不求上进、德行有亏,而裴承赫纨绔,则是因为有他的用处。
不过裴承赫虽然没有他名声里那些品行不堪的,玩乐倒真是一把好手,骑马射箭投壶都是个中强手,且他的脾气也是真的不善。
想通其中蹊跷之后,乔芝的心境有了不小的变化。她仿佛捡到一块嶙峋丑石,打磨除去表层后,里面不说是什么美玉,起码不是一无是处的废料。
这样想着,乔芝点点头道:“世子,我明白了。”
裴承赫没做声,心中默默想着,知道他不是传闻中暴戾又浪荡的纨绔后,乔芝应当会放下那层对他的戒备了吧?
马车驶入昌盛长街后,能明显感觉到周围逐渐热闹了起来。
往来的车马声、经商铺面的交易声,甚至还有悦耳丝竹声。
乔芝从前甚少来过内城,更不曾来过这条昌盛长街,此时心中好奇,不由挑起车窗竹帘,透过缝隙往外看。
从缝隙窥探中,乔芝得见楼阁连锦、茶坊酒肆华美、雕车宝马络绎不绝,仅仅几眼,便知此处繁荣富贵。
陪行在马车旁的小丫鬟们也是眼睛都不够看了,见乔芝掀了帘子,主仆二人对视一眼,不由得相视而笑。
因着裴承赫目的明确,马车直接驶至织女阁门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