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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虔这人爱玩爱热闹,提起劲来轻易不放人归家。看了帖子,裴承赫就知道今日恐怕又是不到子时不罢休。
他站起身来,看了乔芝一眼,见她专心致志给鞋底戳针打着边,似乎并不好奇他接了什么人的帖子,也不好奇帖子里说的什么。
裴承赫清了清嗓子,说道:“今日友人有约,晚膳你自己吃,夜里也不必等我回。”
乔芝这时才抬起头,一副贤良大度的模样回道:“是,乔芝知道了。世子且安心去吧,好生玩乐。”
“嗯。”裴承赫撩了衣袍,抬脚迈步出了正房。
他不在,乔芝反而更自在些。目送裴承赫背影消失后,她慢慢收回了嘴角噙着的淡笑。
与裴承赫同处一室时,她一直维持着这般温柔淑惠的表情,嘴角都有些累了。
另一边,裴承赫带着小厮打马来到龙跃楼外。
龙跃楼外接引客人的两个小二瞧见是裴世子,立即矮身快步走到他跟前,行了礼后,一人给他牵马,一人伸着手将他请进酒楼为他带路。
小二笑得极殷勤,“世子爷,穆小公子在三楼包了一整层,已经候您多时了。”
裴承赫负手迈着楼梯,问道:“来了哪些公子?”
小二立即回道:“都是与您相熟的,除了穆公子、孙公子,有勇毅侯府的杨公子、郡公府的齐公子、云麾将军府的唐公子……”
听这一长串熟悉的身份,裴承赫不知道是什么好日子让穆虔召集这么多人相会。想来想去,近期发生的事,也只有他成亲了。
裴承赫忽然有不好的预感。
他还未到三楼,就听见楼上已是人声鼎沸。少年郎的声音清脆爽朗,即使闹腾不休也并不惹人厌烦。
正热热闹闹打叶子牌的男儿们见到裴承赫自楼梯处拾级而上,一张如沐春风的脸缓缓显露,纷纷停下手中动作,站起身来迎他。
穆虔乐呵呵笑到双眼眯成月牙,扬声道:“咱们裴老大,几日不见,丰神俊朗尤胜从前啊!”
孙博远立即接话道:“你不懂,这叫‘成婚郎君似玉磨’不仅面上有光了,人也通透了。”
“你们若是叫我来是为着搪塞我的,何不直接到裴家来说,如此折腾,岂不是白白破费?”裴承赫撩着袍子坐下,盯着穆虔笑问,“对吧?穆小公子。”
穆虔白了他一眼,“你好意思说呢,我跟博远都以为你成婚过了头三日就要唤我们出来寻欢作乐,哪知久等不到,这不只能巴巴自己掏银子请你裴世子出来?”
裴承赫对穆虔的胡搅蛮缠有些无奈,“今日可才是第四日,怎能怪我不寻你们出来。”
勇毅候府的公子杨季成哈哈笑道:“穆虔都嘟囔了一整日,说承赫兄怕是被美娇娘缠住了,不然定是今日一早就送帖子了。”
裴承赫无语凝噎,把玩着折扇不接话。
“如何?承赫兄对嫂夫人可还满意?”有人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话。顿时,与裴承赫最亲近的几个人都凑到他的跟前,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裴承赫微不可查地忍了忍笑,装作不耐烦道:“能如何?不就是个女人而已。”
他这般无谓的态度,众人顿时满脸失望,纷纷回归原位,玩牌的玩牌,吃果子的吃果子。
唯有最了解裴承赫的穆虔还留在他身边,盯着他的脸仔细看了好几眼。
裴承赫不禁挪了下身子,拉远与他的距离。
“裴老大,我总感觉,你与从前有些不一样。”穆虔心想着诈一诈裴承赫,假装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这才坐正身子,看他如何作答。
可若这都经不住诈,裴承赫也白当了这么多年的纨绔老大了。他半点不松口,似笑非笑地说:“若有不同,那也是被逼成亲、心有怨气所致。所以穆虔,你可千万别急着成亲,能拖多久便就先拖着。你现在孤身一身,多潇洒?莫让长公主生出替你结亲的心思。”
穆虔见裴承赫这样说一不二的人都被成亲磨了性子,顿时被他唬得不轻,心里越发坚决要晚些成亲了。
到了用晚膳时,十几位瞧着青年才俊,实则是挥金如土的纨绔子围桌而坐,在龙跃楼最好的楼层、最好的位置,赏江景、吃江鲜。觥筹交错间,是说不出的意气风发。
满满一桌奢华精致的佳肴,裴承赫却没什么心思享用。有一搭没一搭吃着菜,遥遥望着宽广的江面,思绪却飞到了那间小小的中室。
众人在龙跃楼用完膳后,又声势浩大地打马而行,去了满是燕馆歌楼的东角楼北斜街。
路边人见到这群惹不起的爷,纷纷四散让路。
勾栏廊下揽客的貌美歌姬们红着脸朝他们扔着丝帕,香粉味弥散在空中。
就连空中都挂着从两楼之间牵线悬挂的红灯笼,艳靡的光照亮每个角落,黑夜也恍如白昼一般明亮。
晚香阁是此处最为奢华的燕馆歌楼,幕后由皇家把持,非王孙贵族不得入。
守着门的虔婆见着这些公子哥儿的熟面孔,无微不至地将人迎进门,又呼喝了许多人出来照顾着送他们上楼进雅间。
待众人坐定后,虔婆送来了晚香阁最出众的三名歌姬,为他们弹琴奏曲唱戏。又有十几名貌美女子倒酒陪酒。
房间内一时衣香鬓影、丽人纱袖交缠,犹如人间仙境。
穆虔与孙博远一左一右将裴承赫夹在中间,与他玩着三人行酒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