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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香也气得不轻,愤愤地说:“还好姑娘马上要出嫁了,待离了此处,就不必再受气了。”
“往日让着她是迫不得已,今日让着她却是想‘揠苗助长’,苗根不稳难长成,人心不实难成事,且看往后吧。”乔芝笑得意味深长,眸中渐渐洇开一片冷色。
比起两个思绪简单的小丫鬟,阅历颇丰的程妈妈自然能懂乔芝的用意。那乔乐茹不仅样貌平平随了王澜珍,脾气性子也教得与她一样,若长大后没什么长进,凭什么去嫁得高门?要是见大姐嫁的好就养得心气儿高高的,将来还不知道怎么跌跟头。
自家姑娘都说这次能有侯府求亲是她撞了大运,那撞大运也不是谁都能撞的。
程妈妈想了一通,觉得乔芝这样放长线的心机对付乔乐茹和王澜珍甚是解气,随即对两个丫鬟正色道:“你们俩都不小了,该是说话做事多在心里想想,要还是这样天真无邪,以后跟着姑娘嫁去侯府,怎么撑得住事?”
听了这话,连香愣了片刻,双手交握一脸认真道:“是,奴婢一定多看多学,不能给姑娘丢脸。”
连碧则凑到乔芝身边,像往常一样半蹲着身子扶着坐塌,将头挨着乔芝衣袖,娇声道:“姑娘喜欢我们活跃,若我们都老成了,姑娘在侯府太沉闷了也不好啊!”
乔芝摸了摸连碧的小发髻,淡笑道:“慢慢来,不急一时。”
程妈妈望着连碧这幅不知愁的模样,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声短气。
这时,小院中粗使的婆子在外敲了敲门框,报道:“大姑娘,门房来报,杨府段夫人来访。”
听闻好友上门来了,乔芝扬了一个欣喜的笑,眼睛都亮了:“都随我去迎听云。”
乔芝与段听云自幼相识,因着两人投缘,闺阁中时就与旁人情分不同。段听云出嫁后,两人也未曾断过联系,虽见面不多,不过彼此之间的情分依旧不减分毫。
段听云直接上乔宅来见乔芝不易,乔芝亦是亲自去迎,领着她简单拜会了祖母和继母,然后手挽着手回了小院。
在乔芝一如往昔的闺房中,吃着她吩咐丫鬟上的自己爱吃的点心和果子,段听云倍感放松,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出阁前的少女时光。
各自遣散了丫鬟婆子,两人惬意闲谈,有说不尽的话。
“芝芝,你这待嫁的日子,都在忙些什么呢?”段听云倚在榻边,看着乔芝微翘着纤纤素手慢慢剥开澄黄的橘皮,剥好后却不吃,径直将橘瓣递给自己。
等段听云接了橘瓣,乔芝又挑了个橘子慢悠悠剥着,答道:“绣些小物件存着,往后送人也好有些门面,连带着教教我二妹妹,竟比从前还忙些呢。”
乔芝剥好橘子,又用指尖掐着白色橘络将其撕掉。
“别撕了,吃橘络好,太久不见,你又忘了我与你说的。”段听云点了点乔芝手背,见她从善如流停了手中动作,直接将橘瓣喂到嘴里吃了,才又继续说,“教你二妹妹刺绣?是你继母要求的吧?”
乔芝嚼着橘子点了点头。
段听云嗤道:“真是好大的脸,从前对你不管不问,你自学成才的技艺竟还要教给她女儿。当初要不是你瞒着她学,恐怕还要对你多加阻拦。现在倒好,竟给她占现成的便宜了。 ”
“没事的,你还不知道我么?若非对我有益,怎么会教人白占便宜?”乔芝冲段听云狡黠一笑,并不在意教刺绣一事。
“也是,你最是机灵了。”段听云皱起的眉顿时就舒展了,开口说起另一件压在她心里的事,“这门亲事说出去是风光,可内里是苦是甜往后只有你自己尝得。我听闻那裴世子风流成性,还未成亲家中已有两房妾室,将来你嫁与他,可莫要交付全了真心,免得伤心难过。我还听闻他脾气暴躁,轻易惹不得,你也要多多注意。”
这些话,若待嫁的是她人,段听云绝不会说。可乔芝是她最要好的朋友,与寻常女子也多有不同,所以段听云不仅说得直白,还嫌自己知道的还不够多。
乔芝听了这些话,感动于段听云的心意,伸手握着她的手腕,认真说道:“听云,有些事,我早就想透了。这世道于女子不公,嫁与谁又有何区别?懒妒叛怒不会过得好,三从四德也未必能过得好。对我而言,只要能嫁得高、做正妻,凭我一贯趋利避害的手段,能将日子过得顺畅,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段听云怔怔望着乔芝,有些触动,却不知该说什么,只缓缓点了点头。
乔芝又笑道:“我是我,你是你,我还是希望我听云和杨大夫能白头偕老、情深似海。”
提起自己的夫君,段听云有些羞赫地低下头,又听乔芝语气轻快絮絮叨叨说起裴世子。
“不过要说风流,我听闻那户部尚书的孙子,也还未成亲,院子里的妾室通房都快住不下了,怎没人说他风流?裴世子也就两个妾而已,自他弱冠起,这风流的名号就跟在他身上挂了匾似的,谁人都够不着。”
段听云也笑:“谁让裴世子惹眼,做事又张扬。”
此时,风流裴世子正一手撑在淡青釉雕花梅瓶上,手背抵着额头静默不语,显然已经有了醉意。
陪他吃酒的几个二世祖虽然都还清醒,但人人吃了不下三盏,兴头渐起,行酒令唱得花词翻飞,欢声笑语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