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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他身后这一条,其余三条都被浓雾笼罩,青天白日,却阴森森,时不时传出几声毛骨悚然的哨声。
像是剑刃相交,擦出火花的瞬间发出的刺耳滑音。
笃、笃、笃!
听上去是木棍敲打在石桩上,急速向他的位置奔来!
未知的恐惧袭上心头,池砚七手八脚爬起来,前方浓雾中似乎出现一缕黑影,他心猛地一跳,拔腿就跑!
嘭!
转身之际,后脑勺被重重一击,眼前一黑,池砚再次昏倒在地。
再次睁眼,四周皆是漫无边际的荒草,身上几乎没一处不疼,艰难地抬起手臂,衣衫整齐。
池砚撩开袖子,胳膊上全是一块块淤青,碰一下都痛得倒吸冷气。
谁干的?!
他心中愤懑,烦躁地挠乱头发,摇摇晃晃站起来,试图辨认这个地方。
太阳在头顶正中央,说明现在差不多是正午。
左前方越过大片荒草,是约莫二亩稻子,右前方差不多同样面积的玉米棒子高高伫立。
不大不小的稻田和玉米地,这个地方在地图上见过,虽然只是略过,但不妨碍他有印象。
这样看来,他现在在申京西南郊外。
只要跨过稻田,再走七公里,就能进入杨家门,到时候就可以雇一辆人力车回警局了。
正走着,前方忽然一声苍老的呼唤:
“Yan。”
池砚猛地顿住,声音太过耳熟,耳熟到将这股莫名的冰寒刻进了骨子里。
“原来你躲在这里,真是让我好找。”
和蔼慈祥的声音,让人一听就觉得是位非常具有亲和力的老爷爷。
然而——
池砚颤抖着身子,抬眸对上来人的视线,瞳孔骤缩!
***
韫堂,西苑。
梨花木雕刻的精致花窗内,一缕青烟袅袅升起,蜿蜒而出。
夏菱慵懒地躺在软塌上,有以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玉盘中的线香,挑一下,烟雾就弯折一下,又速速复原直线,再挑一下……
她总是那么乐此不彼地专注于这些小细节上面。
阿冲着迷似的盯着夏菱静雅的侧颜,口中回报的速度越来越慢,渐渐没了声儿。
“继续说啊。”
夏菱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是微微皱眉,便瞬间将阿冲缥缈的神魂拉回。
他定了定神色,小心翼翼观察夏菱的表情,发现堂主并无异常,这才继续汇报,顷刻恢复成以往干练的助手。
“哦~是他啊。”
夏菱接过阿冲递上来的资料,饶有兴趣地砸吧几下,“啧啧啧,这老头儿倒是悠闲,不知道的还以为世界上所有教堂都是他开的呢。”
话落,她嗤笑:“胆子不小嘛,爪子都敢伸到华国来了,居然连本堂主的地盘都敢污染,真是好大一只老鼠。”
“那依大人的意思是?”
阿冲小心抬眸,视线紧紧锁在夏菱的鼻尖以下,绝不敢再往上。
这是韫堂默认的规矩,毕竟谁也没那个胆子承受堂主的眼神。
头顶传来一声哼笑,阿冲弓着身,只见那张精致的红唇轻轻勾起一抹邪肆的弧,语气轻蔑,他几乎能想象到堂主大人玩味的挑眉——
“吩咐东苑准备好,今晚,本堂主要好好会会这个到处装神弄鬼的老不死。”
——
深夜,申京五环外远郊,一座老旧的哥特式教堂孤零零矗立在荒芜的草田中。
有别于城中的那些精细刷漆的西洋建筑。
这座纯粹用红棕色砖瓦砌成的教堂,除了最中央的那座尖塔顶端的耶稣像。
纯白的大理石雕刻,即便历经风雨,依然没有一丝被外界侵蚀的污渍。
月光洒在上面,温和平静,看上去那样神圣不可侵犯。
从眉目神韵、紧抿慈悲的唇、被锁链吊起肌肉紧绷青筋暴涨的身体,到最后因为痛苦而极度蜷曲的脚趾。
无一不精确到了极致。
丹赤色的指甲扣响了沉重的铁环。
无需多久,厚实的铁门从里面打开,拉起一道又一道栅栏。
殷红的披风刮起阵阵波澜,在夜色中翻飞,穿过一扇又一扇满是铁锈蛛网的笼格。
层层叠叠,像一个严密关押的牢笼。
尖细的鞋跟敲响这片空旷的静谧之所。
前来迎接的老妇佝偻着背,鬼鬼祟祟抬头,仅一眼,顿时吓得跪下身去,匍匐倒地。
她皲裂的嘴皮子拨动,沙哑的钹锣嗓嘶啦响,像在祈求些什么。
前方的人影停了下来,转过身向老妇逼近。
看着地上与自己越来越近的影子,老妇整个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沙哑的嗓子仿佛被扼住了脖颈,断断续续。
不多时,老妇瘫软在地,眼珠瞪得老大。
已经没了气。
月光如同上好的纱幕,轻轻铺在这片荒草丛生的土地上。
地面上,半人高的芦苇微微晃动。
老妇身边,那影子从身上拿出一块什么,慢吞吞擦拭自己的手,散漫一丢。
人影离去,老妇恐惧狰狞的脸被盖上一块雪白的丝绢。
*
啪!
啪!
一下又一下。
皮|鞭抽打在光洁的背上,绽开血花。
少年额头已经满是冷汗,偏就咬紧嘴唇,死活不发出半点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