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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时常这般造作,顾政到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他要笑又觉得不合适,只得配合问:“谁又惹得我们长公主殿下不快了?”
顾璟浔并不回答,脸上扬起笑容,“我心悦一人,是他需要啖蔗散。”
“嗯。”顾政配合地点头,正要说改日给她送来,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猛地抬起头,“嗯!?”
他表情过于夸张,顾璟浔撇嘴,“有什么好惊讶的?”
顾政:“……”
这都不值得惊讶,还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况且这都不能算是惊讶了,是惊吓吧。
顾政不说话,有些不可思议,直到顾璟浔推了他一下,他才转神问:“你又看上哪家的公子了,可要朕帮忙?”
“什么叫又!?”顾璟浔恼得作势要打,被他躲过去。
她鼓腮不满睨他,“不是哪家的公子,是个江湖人士,他朋友中了毒,需要啖蔗散。”
顾政要笑不笑,脸上多出些戏谑之意,“你这后院还塞得下人吗?江湖人士,也不怕他与崧菱院的几位打起来?”
顾璟浔:“……”
“我这院子里为什么这么多人你心里没数吗?”她恼着,要不是对面好歹是当了皇帝的人,顾璟浔差点就上手打了,反正俩人从小也没少在一起打架,她年纪又比顾政小,基本上都是她单方面的动手,顾政也从来不恼。
年轻的皇帝默然一瞬,不再同她说笑,目光稍沉,低头沉吟。
“啖蔗散明日朕会派人给你送来。”
顾璟浔抱着软枕点头,眼底像是盛了融化的沁甜蜜糖,嘴角上翘的弧度压都压不住。
顾政瞧得微愣。
她一贯恣肆无拘,有时当真让人瞧不出真实想法,那一言一行的热忱或真或伪,或起兴玩闹,或情之所系,无人得知。
可眼下,他却觉察出一些微妙的变化,她几不曾提及谁时,露出这般女儿家的欣喜向往之态,那目中微漾的甜意,骗不了人的。
顾政心下稍异,“你……找到他了?”
顾璟浔只顾着憨笑,倒没注意到这一声轻问,顾政没等到她的回答,无奈摇头,一时欣然一时忧忡,只笑了一下,不管她听不听的进去,如往常一般开始同她叮咛嘱咐。
他公事繁忙,能抽出时间出宫已属不易,顾璟浔挠挠耳朵,推着他往外,“你快些回宫去吧,不然那些奏折又要批到半夜。”
顾政半恼半笑,总觉得自他登基之后,顾璟浔就不大爱和他相处了,反而每次见面都要提醒他当以国事为重,不可贪乐偷闲等等。
偏偏她顶着长公主的头衔整天在外玩闹戏耍,再从她嘴里听到那些忧国思民的话,便着实让人气恼。
顾政不厌其烦地又安排几句,瞧她推人推得更狠了,这才起身离开。
……
玄悲寺后山禅房之中,惊蛰盘腿坐于木榻上,不急不缓地翻动手中的经书,外面天色渐暗,余晖浅浅没下窗棂,室内只余一片橙红的暖色。
夏日里的山林虽不是很燥热,蚊虫却多,霍时药出了一趟门,手上被叮了好几个包,等回来时路过惊蛰窗边,他扭头朝里看了一眼。
玄色劲装的青年静坐榻上,捧着经书微微垂首,眼尾处趴了一只蚊子,如玉璧带瑕。
霍时药敲了两下窗棂,呵笑道:“经书都看上了,你是打算出家吗?”
屋内的青年偏头,颊上的蚊子惊飞而走,他朝霍时药看了一眼,又转过头继续看书,没搭理他。
霍时药见他不睬人,也不恼,倚在窗边,看着院墙上攀爬的一簇花木,笑说:“其实皈依佛门也算是一条路,你我这样的人,不正如世人所言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
他转身扒着窗户,语气似认真又似调侃:“我瞧你这样子,倒真挺适合当个参禅打坐的小和尚,不若你拜了渊大师为师算了,出了家虽说日子枯燥,但也算安稳,往后再不用过那等刀口舔血提心吊胆的日子。”
外面天色已然昏暗,虫鸣声声入耳,并不显郁燥,倒是难得宁静。
惊蛰沉默着下榻,走到窗户边将经书放到闷户橱上,轻轻白了霍时药一眼,正欲关窗,霍时药却忽然按住窗扇。
他咧嘴笑出声,手指着惊蛰的胸口,眉毛上挑,“看来,有人不希望你遁入空门啊。”
惊蛰低头看了一眼胸口,衣襟缝隙中,缓缓闪烁着赤金色的光,玄色的衣边流光浮动,如同暗纹一般。
窗户被霍时药从外面合上,惊蛰愣了一下,自怀中掏出玉球,球心游龙浮动,翻涌欲出。
他蹙了一下眉头,那光芒似有感应一般,很快消散,躺在手心的便成了一枚普通的玉。
惊蛰没在意,又重新塞回衣服中。
远处传来空沉悠长的晚钟之声,寺中僧人送来了素斋,惊蛰出了禅房来到堂屋,同霍时药了渊一同坐下用饭。
往来这处禅房的人不多,对于他和霍时药两个外人,那些僧人也从不多问。
眼下霍时药每日都需了渊过穴施针,离不得玄悲寺,惊蛰亦没有想好要到哪里去。
他待在渠门太多年,浸染血腥孑然独行,如今脱逃而出,茫然四顾,一时竟不知何去何从,心说处处是归途,可又好似哪里都不是他该待的地方。
惊蛰举箸发呆,直到耳边传来霍时药一声闷笑,“你的相思引又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