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并没持续太久。
    江浩草草宣布了应对方案，先从日系厂购买闪存，但对晶圆厂却只字不提。
    待众人心事重重的离开后。
    江浩回到董事长办公室，走到窗边，拿起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喂，文华，是我。之前让你做的芯片行业调研报告准备好了吧？拿过来跟我说说，我打算自己做内存。”
    江浩拨打的号码，是万家证券的总经理余文华。
    万家证券除了在二级市场买卖股票，更多的是辅导一级市场的企业上市融资。
    会经常派一些行业调研员去企业调研市场行情，找他拿报告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
    此刻，万家证券总部。
    余文华握着手机，脑子里嗡嗡作响，整个人都愣住了。
    “余总，您没事吧？”旁边的女秘书小心翼翼的问道，“不会是老板发火了吧？”
    余文华摇了摇头，“我宁愿是发火，发火一阵就消气了。”
    “哈，这么严重啊？”女秘书更纳闷了。
    余文华萧瑟的挥了挥手，示意秘书出门后，才走到旁边的书橱边，拉开玻璃门，小心翼翼的取出厚厚一叠资料。
    “看来老板是念念不忘啊！”
    余文华微微眯眼，“不行，内存项目就是一个无底洞，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老板往泥坑里跳。”
    余文华早期在华尔街做vp，就接触过一些半导体企业，那几年，正是米国企业被东瀛人打的节节败退，许多半导体企业过的很艰苦，跑到华尔街苦苦哀求。
    一张嘴，就是几亿美金。
    余文华那时才知道，半导体行业是多么的昂贵，又是多么的残酷。
    连当时的行业巨头英特尔，都险些破产。
    英特尔多牛啊？
    去年世界500强排名15。
    年销售759亿美金。
    年利润才54亿美金。
    这还多亏了《日米半导体协议》，英特尔转行做cpu，才能起死回生。
    再看看其他那些做内存的厂，欧洲的全都死光了，只剩下一个奇梦达（这家后来也破产了。）
    东瀛的半导体企业，也纷纷转行，剩下的还在苦苦煎熬。
    老板的确有钱，可能比英特尔有钱吗？能比有寒国政府背书的叁星有钱吗？
    不行，我今天去，必须劝劝老板！
    余文华眼中闪过一丝坚毅。
    他拿着资料，下楼，驱车来到浩瀚工业园。
    “文华来了，坐。”
    一进门，就看到江浩正气定神闲的烧水泡茶。
    余文华愣了一下，走到沙发边走下，“老板，这是您要的资料。”
    “放那吧？不急，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江浩显得很淡定，用铁夹给余文华端了一小盅普洱茶。
    余文华一饮而尽。
    “味道怎么样？”
    见江浩问，余文华舔了舔嘴唇，“入口有点苦涩，但适应后，很快就品味到一股甘甜。”
    江浩点了点头，“是啊！普洱茶就是这样，先苦后甜。”
    余文华挑了挑眉，感觉老板似乎意有所指，但他聪明的没有接话。
    两人喝了三杯茶后，江浩才放下茶杯，惬意的往后一靠，说道：“文华，我早就想搞内存项目了，说说你的看法吧？”
    来了来了！
    余文华心中咯噔一下。
    没想到，老板开门见山就挑明了目的，这让他到嘴劝说的话，全都咽回肚子里。
    看来，只能采用迂回战术了。
    余文华深吸气，回忆之前整理的资料，缓缓说道：
    “先说目前局势吧！”
    “目前，内存市场竞争很残酷。”
    “以叁星海力士为代表的内存厂已经崛起，而日系的日立、nec等厂商渐渐没落，市场份额极度萎缩。”
    “今年的行情，也十分不稳定。”
    余文华面向江浩，表情凝重道：
    “老板，您刚从东南亚回来，应该知道，这场金融危机，很快就会席卷许多国家。”
    “届时，许多工厂会倒闭，国民的生活水平会下降，除了必备的生活品，恐怕没有闲钱购买消费电子产品。”
    “那么，内存一定会滞销。”
    “接下来，内存价格一定会暴跌。”
    江浩闻言，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余文华见状，心中一喜。
    在他看来，老板这么精明的人，不会看不到内存市场的危机吧？
    他继续趁热打铁：
    “我再说说投资吧！”
    “今年，英飞凌，从西门子半导体分拆肚里，刚刚投资了一家12寸晶圆厂，花了12亿欧元。”
    12亿欧元，以当时的汇率，大概折合110亿人民币。
    这可是97年啊！
    余文华说完，偷偷的观察江浩的表情，发现他微微皱了皱眉头。
    很好！
    看来老板有些动摇了。
    余文华精神大震，继续道：
    “我再谈谈国内吧？”
    “80年代改革开放，东瀛为了对抗日元升值，开始对我国进行免息日元贷款，并提供适当的技术。”
    “比如说，巫溪市的742厂，引进了东瀛东芝的3英寸生产线，生产64kb dram.”
    江浩不屑一笑。
    64kb，也就是0.064mb.
    现在都踏马出到256mb、512mb，谁还用那老掉牙的古董。
    余文华继续说道：
    “由于巫溪市有了经验，于是908工程，也落户巫溪市，建造了一条6英寸的晶圆厂，不过这次是从at＄t引进的制程技术。”
    6英寸，还勉强有点看头。
    但，跟主流的12英寸差距还是很大。
    江浩面无表情：“除了巫溪，就没有其他家吗？”
    余文华抿了抿嘴，沉声道：
    “除了巫溪市的华晶厂，中海市也引进了一家。”
    中海？
    江浩精神一震，忍不住坐直了身子。
    余文华道：“中海华虹，由国资委出面，引进了一条8英寸的生产线，是由东瀛的nec合资的，建设中，预计明年底投产。”
    8英寸？
    江浩眼皮微微一动。
    余文华猜到江浩心动，连忙泼冷水，道：
    “老板，以我的分析，这两家就算投产，恐怕前景也不乐观。”
    “为什么？”
    余文华早就做好功课，侃侃而谈：
    “首先，有《瓦森纳协定》，注定了他们引进的是落后工艺。”
    “其次，两家的产品非常落后，保守估计，中海华虹从nec拿到的落后技术，顶多只能生产32mb的内存，这个产品叁星在92年就能生产了，落后整整两代。”
    说到这，余文华语气笃定道：
    “我大胆估计，哪怕有国家背书的华虹和华晶厂，缺乏技术更新，最后也免不了落为低端产品代工厂，最乐观的估计顶多支撑5年。”
    余文华这番话用心良苦。
    来之前他就在车上再三思考，准备了这些说辞，就是想剖析目前内存市场的困境和残酷，彻底打消江浩的念头。
    资金昂贵！
    技术壁垒！
    人才匮乏！
    竞争残酷！
    每一条，都好比张开血盆大口的拦路虎，让所有试图进入这个行业的巨头畏惧。
    这笔生意不划算啊！
    相信，睿智的老板不会看不清吧？
    想到这，余文华暗暗瞥了一眼江浩，颇为期待他亲口说出放弃的话。
    “我决定了！”
    江浩轻轻敲了敲沙发扶手，语气平淡的说道：
    “不打算自己造内存厂了……”
    闻言，余文华眼睛立马亮了起来，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变动无比舒畅，激动的都快落泪了！不容易啊！终于让固执的老板改变主意了。
    “重新造太麻烦了……”
    谁知，江浩话锋一转，“不如直接买吧！华虹和华晶，二选一，直接砸钱买一个。”
    哈？
    余文华笑容瞬间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