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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卿则堪堪站稳,劈头便是一阵怒喝:“你都看到了什么?你想去告密吗?你是想要我死是不是。”
他双眼血红,手臂青筋暴起,似有滔天怒火欲喷薄而出。
对面的女子骨瘦如柴,身形被他暴力扯动,已然有些站立不住,待勉强稳住了身子,她才缓缓转身。
这一次,嘉回看清了对方的脸,她瞪大了双眼,震惊之余不免还还生出几分厌恶的心思。
这个女子分明是自己,却又不像自己,她面色惨白,双眼无神,整个人看起来老了不止十岁。
嘉回听见她说:“你心虚什么,我不过就是给阿兄传了封信而已,便值得你如此大动干戈,果然,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我要你,不得好死!”
“啪”的一声巨响,她被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偏过了头,忍不住一个趔趄摔倒在地,顿时,鲜血自嘴角涌出,她用指腹轻轻碾过,带出脸颊上轮廓清晰的五指印。
“你还以为你是高高在上的平宁公主吗,你不过就是我囚在此的一个禁脔而已,留着你不过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想着来日两军对峙的时候,你或许还能有点作用,要不然……”他俯下身子,掐住她的脖颈,一字一句,咬牙道:“你早在我手里死过百回了。”
“你们把我阿兄怎么了?”
“哼,一介懦夫,受不了半点打击,现如今已是穷途末路,弹尽粮绝,再过不久,你便能听到国丧的钟声了,好好珍惜现在的日子吧。”
“卑鄙无耻的小人。”她不想再与他争辩,索性偏头不理。
“是,我卑鄙,我无耻,我为了权势一步一步往上爬,可我做这一切有什么错吗?”他的声音越来越急促,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撕扯出来一般,带着无尽的愤怒与不甘,“你们从小便是衣食无忧,一年四季都有丫环仆役随身伺候着,你们享受着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可我呢,我出身寒门,一无所有,我穷到读不起书,上不了学,只能出去做活儿,寒冬腊月之时,你们在屋内烤着银炭,我却要出去替人抄书,手指冻得弯曲不得,还要想着下一年的束脩能不能凑齐。”
“我见惯了你们这些上等人的嘴脸,一个一个,恶心至极,我就是要让你们看清楚,待我位极人臣,我定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要把你们狠狠踩在脚底下,哈哈哈哈哈!”
“疯子,简直是疯子。”
人对于权利的欲望永远无法估盼,魏卿则也是如此,此时的他早已深陷魔障,无法自拔,他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世界里,变成了一个人人喊打的大奸佞。
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仅投靠反军,还大力打压朝中旧臣,甚至到最后,连自己的至亲都不放过。
嘉回站在远处,任凭泪水打湿了脸颊,她不敢想象,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那个在她面前会急促不安,紧张到说不出话来的小郎君,会变成这个模样。
直到眼泪越聚越多,她的视线愈发模糊,开始看不清任何东西,她拼命奔跑,可是四周薄雾渐起,前路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这时,她听到有人唤道:“公主,公主,快醒醒,公主……您醒醒……”
嘉回睁开双眼,猛然起身,对上了荷月万分焦急的脸庞。
“吓死奴婢了。”荷月长舒一口气,她握住嘉回的手,道:“公主可是又梦魇了?”
嘉回不语,她似乎还未曾从刚才的场景中缓过神来,只是坐在那里发呆,可是坐着坐着,一种委屈之感便油然而生,等到泪珠瞬间自眼眶滑落,她才忍不住带着哭腔,喃喃道:“荷月,明日随我去一趟东宫。”
嘉回心里慌了,把眼下的处境与梦境中的场景对照着来看,竟然奇迹般的十分吻合。
自己是在年初的荣恩宴上落的水,遇到了恰巧经过的魏卿则,他不顾安危,舍命相救,最终落得个先人后己的美名,而自己衣衫尽湿,被其看了个干干净净,宴席上面又有那么多达官贵人和太监宫女,人多难免嘴杂,圣上思虑过后,不得不做出了一个交代。
于是,新晋状元郎册封为平宁公主驸马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长安城的各个角落,钦天监估算天象,把婚礼定在了半年后,算算日子,已是时日不多了。
——
东宫比长安城里的戏园子还要热闹,嘉回还没踏进殿内,就听见里头噼里啪啦一顿乱响,宫女太监们缩在外殿的长廊底下,叽叽喳喳乱作一团。
大太监福禄眼睛拔尖,瞧见嘉回款款而来,忙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公主您来了,不过今日东宫大概有些不太平。”他边说边抬头打量嘉回的脸色,见她没有怪罪之意,才敢接着往下说道:“太子殿下近日来应酬颇多,好几天都歇在外头,太子妃听闻后是大发雷霆,这不,闹着要回娘家呢,咱们拦都拦不住。”
嘉回秒懂,这是又吵架了,东宫三天两头闹动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她的阿兄天性放荡不羁,最是喜欢无拘无束,以前便时不时约上长安城里的五陵年少出去打马游街,就连阿耶都管束不了,后来好不容易肯纳妃成亲,本指望着他可以成家立业,好好跟着老太傅们学习学习政务,将来能替阿耶分忧解难,学会做一个为民为国的好储君。但这状况来看,也不怪太子妃要跟着闹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去凑这个霉头了,你待会进去通报一声,我在后花园等着便是。”她转身迈出两步,忽得又想到什么,回头吩咐道:“记得多帮衬点太子妃,莫要让她受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