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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李云辞不应,贺瑶清兀自絮絮道。
“我今日去过李宥府中了,给阿澈上了一炷香。”
言讫,李云辞眸间几不可见得颤了颤,却仍旧不发一言。
“听阿柔说,李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同你一般,好些天不曾出来了。”
闻言,李云辞背脊微微轻颤着,半晌,哑声道。
“你不知晓……”
“你不知晓……是我将李诚如派去守城门的……”
声音嘶哑,低沉,痛彻心髓一般。
贺瑶清何时见过这样卑以自牧的李云辞,亦是情凄意切。
默了默,贺瑶清兀自开了口,“那日乾方在我绣坊将我带走,因着我要回,乾方不肯,我便口无遮拦信口开河。”
“我说他是贪生怕死之徒……”
“我分明知晓他不是那样的人,可我就是将这些话说出了口。”
“后来,我眼睁睁的瞧着乾方死在我眼前,可致歉的话再也没有机会说给他听了……”
贺瑶清眼底酸胀,深吸了一口气,“你行军打仗焚膏继晷,对雍州城更是死而后已。你原是没有错的,错的是李诚如那样的肖小。”
“他原就是你阿耶在时重用的人,可他辜负你的器重,亦辜负你的良苦用心。可你手下将士数十万,莫不是各个能以人品勘之?”
“若说痛,李宥之痛胜你千倍!只你眼下,萎靡不振昏昏沉沉才真是对不住行澈,对不住乾方!罔顾他们用性命换来的雍州城的安定!”
“你心下若有愧,便要与李宥去说,莫不是你要一辈子躲在这处了么?”
李云辞的背脊终是轻颤了起来,眸底猩红,唇瓣轻颤。
贺瑶清抬手轻置于他背脊之上,再不曾多言。
屋内一阵静默,屋外的朔风拂过亭台水榭,穿过檐下从门缝处钻入,发出“呜呜”之声,倒似是谁人不能溢出唇口的低吟。
李云辞朝贺瑶清侧转过头,眉眼灼灼得望着她,好似要从秋水剪瞳中望到她的心头。
贺瑶清不曾别过眼,只睁着眼,与他四目相对。
良久,李云辞收回目光,站起身,推开门出去了。
步履略有虚浮,却半点犹豫都不曾有。
贺瑶清亦起身,倚在门边,望着李云辞略有趔趄的背影,心渐渐落了地。
院外候着的那群人见着李云辞出了院子,皆是一怔,随即向贺瑶清围拥来问询。
“殿下这是要去何处?”
贺瑶清缄口不语。
众人见状,也不多问。
因着先头守城之事,如今雍州城皆梁王殿下的王妃巾帼不让须眉,衙署众人对贺瑶清自然皆是心生钦佩恭敬不已。
眼下李云辞已然出府去了,众人也不好一直在王府后院相扰,便各个作揖告退。
正这时,俞嬷嬷从偏远那头端着点心与茶水过来了。
至贺瑶清跟前,福身见礼,“婢瞧王妃回了,想着王妃早上用得少,便去厨房拿些吃食来……”
不想话还不曾说完,手中的托盘便“哐当”一声落了地。
这样的声音在眼下听来尤为突兀,贺瑶清只当俞嬷嬷何处不适,正要上前问询,却见俞嬷嬷眸中含泪,朝着方才衙署一行人走的方向,呢喃了一句。
“阿绫?”
声音不大,众人又在清谈着,一时倒无人回头无人应。
贺瑶清见状,上前一步,“嬷嬷,可是认错了人?内里并无俞绫。”
俞嬷嬷却步履蹒跚着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去,撇开众人拽住阿迎的肩膀,一个用力将他的身子掰过来。
阿迎一时不及应,忽得一骇,面上正是茫然,却在见到俞嬷嬷的一瞬,背脊一僵,已是张口结舌。
半晌,才低声轻唿,“祖母?”
只一声,教贺瑶清在内的众人皆是惊愕不已。
俞嬷嬷却早已潸然泪下泪眼婆娑,一双手哆哆嗦嗦着轻抚着阿迎的肩背,口中语无伦次。
“你怎的……你怎的在雍州?你怎的会在梁王府……你如何来的?”
哭声阵阵,呕心抽肠,教人听来已是感人肺腑之至。
张谦等人面面相觑,便对阿迎道,“今日不用回衙署了,与你祖母好生聚一聚罢。”
贺瑶清便将二人引至她的偏院。
原俞绫竟是从金陵城逃出来的,他想从军,却不想从金陵城那些只会仗势欺人的军,又不知俞嬷嬷在何处,家门口却有了好些士兵看着他,便干脆想法子逃了出来。
怕有追兵,故而改了名。
二人至偏院,俞嬷嬷便将俞绫拉回了她的屋子。
贺瑶清自然不去打扰,自回了偏屋。
那厢俞嬷嬷将俞绫从上至下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又是哭又是笑,半晌,才红肿着眼睛低喃。
“怎的不过一年的功夫,竟大了这样多,都比我高了。”说罢,眼泪便又要落下来。
俞绫赶忙上前宽慰,祖孙二人抱头痛哭。
抬手将俞绫额间的发拨弄开,露出他清俊的眉眼。
“这段时日,你可安好么?这一路都是怎么过来的?”
俞绫抬手拭泪,“我一切都好,入了雍州城便遇到了王妃,后头便跟着李宥李大人,李大人教我拳脚,还让我上学堂,与阿澈……”
说起李行澈,俞绫面上一痛,俞嬷嬷的心便跟着一提,“可是哪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