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是战斗，就必然会有先头部队。一场漂亮的战争里，双方将领的角逐，如同推导数学公式一般优美。
    而这一切的关键，在于信息。
    精准的根据先头部队的损伤情况，来判断敌人布局，这在以前很常见。
    不过塔外的世界，通讯设备基本失效，对于入侵者而言，信息的判断方式，完全是靠气息感知。
    但对于白雾而言，信息判断方式，则是上帝视角。
    简而言之——我没有战争迷雾，全图视野。
    “工厂区域的工人恶堕们已经开始和入侵者打起来了。不过那只百足兽很强大，它应该是六个干部之一，工厂虽然规则扭曲，但里面的恶堕，强大一点的，也就几个组长。
    来自蜀都监狱的火力支援组，并不敢全力开火，所以敌人的先头部队，应该会保留不少，它们实力不弱，进入下一个区域也许只是几分钟的事情。”
    白蚕将看到的一切告诉白雾。
    这些观察者们七百年就在不断观察这个世界，不夸张的说，靠着完美词条窥探之瞳，它们的知识广度仅次于井六。
    这些老师成了这次战斗最为强大的辅助团。
    而百川市对于它们来说，七百年间早已琢磨的透彻。
    白雾微笑道：
    “不碍事，敌人用先头部队试探我们，但我们也能够通过这一点，揣测它们的总体强度。那两个大魔王到哪里了？”
    大魔王指的是井二和井五。
    “一个正在路上，他看起来似乎很悠闲，但很难说他什么时候能够抵达，虽然看起来遥远……可他跨越空间的跨度……非常可怕。”
    井二。
    白雾猜测这个游山玩水的，应该就是井二。
    “也是来自西面？”
    “是的。那问题不大。井五呢？”
    “它已经抵达百川市外围，但并没有冒然出手，似乎是有顾虑？这很可疑……它的强大，仅凭这些规则，也难以束缚。”
    这十二个老师或许有着强大的视野，但是玩脏的这一块儿，就显然不如白雾了。
    老师们不担心庞大的恶堕大军，而担心井五一人，这也很好理解。恶堕大军可以靠谋略和百川市本身，抵挡一部分。
    但井五是一个变数，因为这个人，强大到能够以一己之力，杀穿战场。
    没有规则可以抵挡它，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拦它。过于强大的个体，在任何战争里都是左右胜负的关键。
    不过白雾确信，井五如果一开始没有进攻，那么接下来也不会冒然出手。
    “它变聪明了，它在等黄泉岛的人抵达。黄泉岛势力大概多久抵达？”
    “按照它们现在的速度，应该在三小时后抵达。”
    “倒是不慢，三个小时井五绝对等得起，不过我们也在等，这是一件好事。”
    白蚕们能够看到塔外的很多区域，但无法看到塔内的事情，它们不确信，人类在劣根性的影响下，会否真的愿意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奔赴死境。
    白雾也没有多说，就算高塔的援军不会到来，还有零号的援军。
    能够打败井五的，只有零号。当然，在零号到来前，还是有不少
    白雾说道：
    “还劳烦各位时刻汇报一下情况。”
    “分内之事。”白蚕们的声音响起。
    ……
    ……
    西市区。
    柯尔的自动爆头一直是招呼在了百足身上。他很诧异，这个人的头怎么这么硬？
    吕言倒是很想过去言语破防一下，可是目前还不宜暴露。
    工厂区域的恶堕们显然无法支撑太久。它们是工厂的守卫者，是打工人，而入侵者展现的实力过于强大，正在打工人。
    百足的身躯挥舞，甚至能够撞破被规则守护的建筑物！
    这一幕看得远处的钱一心眉头一皱：
    “可惜没有钱……打白工的我，不是这个大蜈蚣的对手。它很强。”
    柯尔也感觉到，自己就算火力全开，也得费些功夫才能击败百足。这还得是对方不反抗。监狱外的世界是很广阔的，柯尔没想到，随便一个带头的，都有这样的实力。
    几分钟后，工厂渐渐不再混乱，数百工人恶堕终于在死亡中解脱，不再执念于无休无止的工作。
    某种意义来说，这些工人算是工作到死。
    满地的残躯，开始被恶堕们吞噬，但百足
    柯尔等人也早已停手。
    “好戏要开始了，它们接下来去的区域，应该是重灾区了吧？”远处的袁叶，站在九头蛇的脑袋上，俯瞰着西市区的入侵者们。
    入侵者的先头部队在工厂区域折损三成，将领白百足兽只是受了些无关紧要的轻伤。
    而它们接下来，会在穿过无数厂房后，到达一个三岔口。百足此刻也正在前往三岔口的路上。
    在白雾的计划里，歼灭敌方先头部队的任务，就将在这里完成。
    ……
    ……
    百川中学教学楼内。
    “七百年来，其实人们一直有一个误区，我相信恶堕也有。”
    “什么误区？”问话的是宴玖。
    “人类不适合在塔外生存，塔外的扭曲规则针对人类。”
    宴玖不解，歪着脑袋思考着，难道不是这样吗？
    白雾说道：
    “如果没有四小时一次的负面属性降临，人类和恶堕在塔外没什么区别。
    调查军团一直以来面对的都是各种扭曲的规则，但他们大多对一个区域只有寥寥数日的探索时间。甚至更短。”
    “恶堕们呢？因为被区域限制，所以很多恶堕都是在一个区域活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
    它们面对刚来某个区域的人类，自然有优势。但如果它们去了陌生环境呢？”
    “百川市经历了七日浩劫，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似乎七日浩劫让这座城市变得十分扭曲。
    这些扭曲，对于在本地当了七百年土著的恶堕们来说，很适应，可对于入侵者来说，会很致命，哪怕它们是恶堕。”
    从来到高塔开始，白雾就认为塔外的规则鼓励人出塔。
    “三岔口区域，左边通往化工区，那里可是重灾区域，将来就算是我们，要净化那里也很头疼。里头的怪物，规则本身，腐蚀性的空气，都远比前面的机械工业区要强大太多。”
    “如果走这条路，它们会遇到百川市最恶劣的恶堕。这个区域也是将来我们要净化的区域，但我一直找不到好的切入点，因为腐蚀性太强了……”
    顾海林等人开拓区域的时候，都会刻意绕开这里。因为区域本身充满了剧毒，还有各种重度畸变的怪物。
    白蚕说道：
    “它们未必会走这里。”
    “是的，三选一嘛，等着敌人来猜，那就太麻烦了，变数太多，另外两个选项虽然也是对我们有利，但不够有利。所以我们得想办法，让三选一变成一选一。”
    百川市是一座巨大的迷阵。
    这里有着让白雾都头疼不已的地方。
    化工区，整个西市区的重头戏，在里头不仅得找各种线索，靠知识通关区域，还得应付各种常年被超标化学物重度畸变化的怪物。
    最恐怖的是，这个地方的空气，带着极强的腐蚀性，越是深入这片区域，腐蚀性越强。
    这个地方不是黑色区域，但也是百川市几个红色区域里的高风险地区。
    白雾站起身：
    “该我这个总指挥稍微露一手了。”
    ……
    ……
    百川市外围。
    商人和铁匠都听到了打破夜色的喧嚣，显然先头部队已经和百川市的防守势力交手了。
    不过六个黑金岛大奴之一的百足，生命气息依然很强，战斗也么有持续太久。这个情况让商人很高兴：
    “嚯嚯嚯嚯嚯嚯，看来敌人比我们想象中弱。”
    “未必，也许它们重点布守在其他区域。”铁匠说道。
    “这座城市，倒也有几个还算不错的苗子，如果百足遭惹了它们，恐怕也难以应对。”
    铁匠表现得很沉稳。还在后方的井五，则默默的等待着。
    它感受到了一股可怕的气息，这股气息仿佛离自己很远，又仿佛会随时到来。
    井开启的过早了一些，因为今年已经开启过一次。所以这次井的开启，井五能够猜到一部分原因。
    而这股气息的出现，让井五感觉到了不妙。
    “他为什么会来这个地方？是来找我？还是来找别人？”
    井的开启，自然与井五的兄长，井二有关。
    不过井五也没有害怕，只是很疑惑，毕竟井二是站在恶堕这边的。
    虽然它一直认为，井二慈眉善目的样子很可憎。
    井五只是很好奇，井二不惜离开井也要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
    ……
    百川市西市区。
    月亮被云层盖住，整个世界变得黯淡了恶不少，城市里的诡异的灯光支撑着厚重的黑暗。
    终于抵达了三岔口百足等人，开始做出抉择。
    百足作为先锋将领，本身是比较谨慎的。
    这个百川市很诡异，它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也有察觉到了人类的狡猾，区域和区域的限制虽然消失了，但扭曲的规则没有消失。
    这些规则对闯入者而言，也非常麻烦。
    虽然方才的战斗，百足压制了工厂的工人恶堕，但它也发现了很离谱的地方——
    它只在那个地方战斗了几分钟，就发现自己有一部分手下……穿起了工人制服，加入了工人势力。
    想来那个地方如果待久了，说不定自己都会成为工厂的奴隶。
    这些区域很可怕，说不定还会遇到更可怕的区域。
    所以百足很谨慎。它并不是那种鲁莽的先锋，这也是铁匠让百足担任先锋部队首领的原因。
    百足的感知能力不差，三岔口上，本该能够轻易的感受到某个路口很危险。
    只是就在它决定避开这个地方的时候，它看到了人影。
    这个瞬间百足有设想过，这是否是陷阱，于是它的感知释放到了极致。
    “不是幻觉！真的有人类深入了这个地方。随我来！”
    夜色下，无法看到空气中弥漫的绿色薄雾，这些带有腐蚀性的气体并没有让进入了化工区域的恶堕们感到不适。
    暂时还没有。
    它们不少人都看到了一道模糊的身影，百足所追逐的，正是这道身影！
    只是随着一行人不断深入这片区域，百足发现那道身影消失了。
    彻彻底底的消失……
    只有很远的地方，残留着一些气息，但似乎已经在自己的后方？
    百足很奇怪，自己不可能跟丢的，对方去了哪里？
    它内心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只是也没有时间去思考这种预感为何而来。
    黑夜中，沉寂在化工区域的恐怖怪物们似乎被吵醒。
    全身流淌着强酸液体的怪物们，从四面八方涌现出来。
    七百年前的灾变，让这个地方发生重大泄露，化工厂不断爆炸，但扭曲的规则没有让工人们死去，而是在各自化学物质里活了下来，成为了极其可怖的存在。
    夜色中走出了那些没有固定形体的人，黑夜下它们仿佛一团团行走的黏液。隐约能够看出人类的轮廓，但这个轮廓似乎下一秒就会化为一滩酸液。
    每个怪物都发出让人发怵的声音。就像是喉咙已经被彻底腐蚀，却强行发声一样。
    变异等级八级，完美畸变词条：绝对腐蚀。
    序列和词条是否对应，白雾不清楚，但如果有对应，他确信绝对腐蚀和绝对溶解，显然是一个级别的。
    这些怪物，单独一只都很麻烦，一群的话……这只先锋部队，甚至不需要自己处理战场。
    白雾的预测是对的。当密密麻麻的腐蚀怪走出来后，空气里的腐蚀程度也急速变高……
    不少恶堕的毛发开始卷曲，皮肤传来灼热的疼痛感。
    恶堕害怕恶堕吗？当然害怕，不是只有人类才怕那些奇形怪状的东西。
    当周围涌现出一堆腐蚀怪后，先锋部队的百足后脊发麻。
    “这他妈到底是一座什么鬼城市……撤退！全部撤退！怎么这么多危险的东西！”
    仅仅是一眼，它就判断出自己的这点兵力不足以强行突破这里。
    它只是想不明白一点，方才那个人类身影，明明很真实……为何不见了？
    百足开始撤退，但它已经退无可退。腐蚀怪的进攻速度很快！
    它们疯狂的扑向了百足和身后的恶堕们，就像是有人对着百足等入侵者泼出了一大团黏液！
    百足的防御何等惊人，柯尔的火力甚至不能破防。
    但当它以为自己可以面对这些八级变异体的时候，强酸瞬间腐蚀了它半个身子……
    甚至就连头部也被腐蚀了一小块儿。
    巨大的蜈蚣身躯在地上因为痛苦而扭动，但不管怎么挣脱，强酸都在不断地渗透进它的身体……
    这个时候百足终于反应过来了……
    不要招惹这些中立单位！绝对不能招惹这些中立单位！
    “至少……至少要把……前进路线传出去……”
    百足还是很顽强的。
    身后的恶堕大半已经被腐蚀怪全灭，只有它拖着残破的身躯在不断的后撤。
    它不愧为铁匠选中的先锋，绝对腐蚀竟然没有直接杀死它。靠着强大的意志，百足终于退离了这个危险的化工区。
    它简直有了心里阴影，好在这些黏液一样的腐蚀怪没有追出来……
    它们似乎不知道区域限制解除了，又或者知道了，却因为某些原因没有离开。
    百足大感庆幸，虽然身体损毁严重，但只要回到了黑金岛，就能够凭借着战功，换来更强大的身躯。
    它开始继续后撤，准备将敌人的计划告诉铁匠与商人。
    百足现在确信了一点，百川市本身很可怕，这些人类在有意的利用这一点。
    只是正当它以为能够全身而退的时候。
    白雾出现了。
    “真顽强啊，我必须得承认，黑金岛的底子很强大，你这样的怪物到底还有几个？”
    百足震惊，这个人类不是消失了在区域外围吗？
    “很惊讶？不要惊讶，这次你们打得很保守，我本来以为你们会全面总攻，这样一来，我可以利用百川市对付你们，但你们的那位老大，好像学聪明了？”
    “你怎么可能在这里！我分明看到你进入了那个区域？”
    白雾揭晓了谜底。
    “我会变魔术。”
    百足骇然发现，身边竟然全是白雾……一大堆白雾出现在了周围。
    它试图感知，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辨别真假。
    怨欲凝视。
    来自怪谈公寓里，电视怪谈的能力，能够制造短暂的幻觉，幻觉无法被识破。
    这也是白雾最大的诱敌手段。
    幻觉开始一个个消失，白雾也一步步来到了百足的面前：
    “你是一个好先锋，但我啊，最讨厌蜈蚣了。”
    青铜斧挥舞，蜈蚣想要反抗，却发现自己的速度变慢了很多！
    怪谈公寓能力之二——蛛网锁链领域。
    越是靠近白雾的人，速度会越慢。白雾也终于验证了这个速度放慢的比例。
    蜈蚣倒不至于动弹不得，但在白雾看来，全身都是破绽。
    数十记重斩之下，黑金岛先锋大将百足终于死去。
    白雾拖动着百足的尸体，将其挪移到了三岔口的第二个入口位置。
    云层慢慢滑动，又让月亮现了出来。处理完百足后，白雾满意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开胃菜吃完了，你们也该上硬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