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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道不把女人当人看,所以她才要抗争,她要向前走,要么从他手中挣脱开,要么自己被勒死在路上,总之她不会停下。
萧持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就没有想过求朕帮一帮你?”
屋中一片寂静。
今日一直埋藏于心的那句话终于说出来了,萧持手指忽然不动,轻轻攒进手心里。
姜肆微微抬头,总觉得陛下这句话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小心翼翼的提点,又有一丝急躁。
她不明白。
“陛下是皇帝,万民之首,自当为民做主,”姜肆声音渐低了,“这种事怎么还要人求……”
怪小心眼的。
萧持抬头瞥了她一眼,小声嘟囔的情绪都在脸上,手还勾着衣角,他本该被她这句话堵得气结,现在又觉得有些想笑。
等了那么多日,等她到他跟前来开口,不说求不求,只要她开口,他马上就会答应她。
原来她觉得他理应该帮她。
萧持忽然发觉自己是庸人自扰。
他忽然起身,从袖口中拿出被他妥帖放好的放妻书,递到她眼前,姜肆被他的动作惊得一愣,视野中出现熟悉的字迹,她一时茫然无措地站在那里,眨了眨眼,抬头看他,又低头看文书。
“还不接过?”
姜肆看着他,动作迟钝地接过放妻书,将之打开,仔仔细细看过一遍,不能相信,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直到看完第三遍,她脸上才慢慢浮现喜色,然后由惊喜转变成狂喜。
她不敢置信地抬起头:“这是真的?”
萧持眼中是浅淡又温柔的光,看着她的眼神都少了往日的锋利。
他点了点头。
君无戏言,一言九鼎。
陛下不会拿这种事骗她。
姜肆忽然将放妻书摁在心口上,转身走到门前,门开着,门外凛冽的寒风呼啸着拍打在脸上,她感受到真切的冷和疼,但她很开心,她抚了抚脖子,那条无形的绳索终于消失了,她可以跟风一样自由。
姜肆抹了一把脸,转身走回去,萧持已经重新坐下,她开门见山地问:“是陛下让霍岐写下的放妻书吗?”
萧持不答反问:“开心吗?”
姜肆没有什么好隐瞒的,重重点了点头,她端平手臂,给他行了一个大礼:“民女谢过陛下!”
萧持声音轻快,带了些淡淡的促狭:“不是说这是朕为民理应做的事吗,为何要道谢?”
姜肆将身子再次压了压,更加恭敬:“陛下有为君的本分,民女有自己该守的礼数。”
“这就算作谢礼了?”
姜肆微微一怔,萧持已经起身,像是说了一句玩笑话,他并不准备听她的回答,姜肆的心却提了起来,害怕他趁此机会逼她做选择,逼她同意他那个荒唐的提议。
但是并没有。
萧持低低地笑了一声,是纯粹的开心,不掺一丝杂质,姜肆抬眸去看的时候,他半垂着眸,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床头微弱的光打下,拼凑了一抹柔和的影子。
萧持准备走了。
“你该睡了。”
说罢,他迈步朝外走,这次走的是正门,姜肆转身跟了过去,看了看外面的天,他身为天子独行独往,好似一点儿也不把自己的安危当回事。
“您就这么走吗?”姜肆忍不住问道。
萧持回头,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怎么,想让朕留下?”
姜肆被噎了一下,懊悔自己怎么嘴这么快,正不知该作何回答时,那人的声音已经又传过来。
“千流在外面。”
言外之意是告诉她不要担心。
姜肆点了点头,萧持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身影遁入夜色之中,姜肆把门关上,这才惊觉陛下今夜过来似乎只是为了给她送一纸和离文书。
一个文书而已,对她来说很重要,但对陛下来说只是无关紧要的东西罢了,随便让千流送过来不就好了吗?何必要亲自过来。
还爬人家窗户。
姜肆想不通,索性也不再去想,她转身走回去,又将放妻书看了两遍,吹熄了灯,她将放妻书放到枕头底下,这才睡了一夜好觉。
第二日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确定枕头底下的和离文书还在不在,她很怕昨夜发生的只是一场梦。
幸好一切都是真实的。
姜肆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阿回闻杏和疏柳,疏柳倒不是很惊讶,仿佛早就预料到似的,姜肆知道她是陛下的人,或许有先知,也不追问,闻杏和阿回听了之后都很开心,闻杏直接抱着阿回转了好几圈。
他们以为这是一件不可能成功的事情来着。
犹如庞然大物一样的将军府,和渺小到犹如一粒尘埃一般的姜肆,谁都清楚有掌控权的是哪一方。
可当强权碰上强权,野蛮碰上野蛮的时候,姜肆发现自己没有那么良善,她也很想拍手叫好。
午后,千流奉命前来,姜肆以为是接她进宫,转身要去拿药箱,千流却将她叫住:“今日不用,陛下命属下护送姜医女去将军府,搬行礼的。”
姜肆愣了愣,随他到门外,窄窄的小路上停了好几辆拉货物的马车,只是上面还没有东西。
“陛下说,他记得姜医女家中有许多书,应是对姜医女很重要,快快取回来吧。”
千流说着,姜肆觉得心头像淌过了热流,见微知著,但她没想到他是一个这么细致的人,就好像与你在一起看见的事物,听过的话,他都记着,那种细致入微的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