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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料刚一起身,便撞见了一个端着热羹的莽撞丫鬟,离沈沅的距离,不过一丈。
丫鬟那模样倒像是丝毫都未料到沈沅会突地站起来似的,她面色仓惶地低呼了一声,手中端着的装有热羹的瓷盅也往沈沅的方向泼了过来。
“哗啦——”一声。
电光火石之刹间,沈涵却先于碧梧,挡在了沈沅的身前。
“长姐小心!”
热羹全都被泼到了她展开的琵琶袖上,甚至还有些汤水被溅到了她纤细且娇嫩的手上。
沈涵因此蹙眉痛呼了一声。
沈沅颦眉看向了她,却觉这事发生得略有些蹊跷,好端端地,这丫鬟怎么就会如此失常?
可沈涵的性情最是娇气,如果是她故意做的,这牺牲也未免有些太大了。
毕竟这些热羹若溅到手上,大有可能会落下些烫伤的疤痕。
在场的夫人面色皆是一变。
卫氏忙呵斥那丫鬟道:“怎么做事的?竟是这么莽撞,还不赶紧给国公夫人和涵小姐赔罪,回去后自己到管事那处领板子去,后半年的俸禄也不用再领了!”
小丫鬟怯怯地道了声是。
亦有旁的侯府丫鬟飞快地收拾好了地上的狼藉。
杜芳若忙关切地问沈涵:“涵姐儿,你没事吧?我们去角房那处先坐一坐,医师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唉,你和你长姐的关系可真好。”
席上的女眷中,除了高夫人和乔夫人,也纷纷对沈涵的行为表示出了赞许。
沈沅的容色淡淡,却也主动提起,要随着沈涵一并去角房处等医师过来。
无论沈涵到底是存着什么目的,她当着众人的面,为她亲自挡了那碗热汤的事,却是板上钉钉的。
如果她仍选择继续吃宴,难免会落得个冷漠、刻薄寡恩这类的名声。
杜芳若已经命丫鬟端来了一盆冷水,沈涵浸了会儿后,医师也很快就到抵了角房。
沈涵和杜芳若并肩坐在两把交椅处,沈沅则缄默地站在一处,观察着二人的神情。
医师带来了烫伤膏药,待丫鬟为沈涵涂抹了一番后,他道:“姑娘回去再将这药膏涂上三日,应当就是不能留疤了。”
沈涵却噙泪问道:“什么叫做应当是?那到底会不会留疤啊?”
医师面露难色,又道:“这个…要看个人的体质,留不留疤这事,还真不一定。”
这话一落,沈涵的眼眶中登时便落了几滴泪。
杜芳若忙再一旁宽慰她道:“涵姐儿,你一定不会留疤的,快别哭了。”
沈沅不动声色地将一切都看在了眼中,暗觉如果沈涵的手上真的留下了疤痕,她不一定会说什么,刘氏是绝对要拿这事做做文章的。
待走到沈涵的面前后,便也当着杜芳若的面,温声劝道:“涵姐儿放心,长姐我也一定会为你寻到最好的药膏,你这手啊,是一定不会留下疤痕的。”
沈涵掀眸观察了一番沈沅的神情。
见她面容温和虽温和,却并没有展露任何的感动之色。
她心中颇不是滋味,亦觉得沈沅这个长姐倒是真如刘氏所说,是个冷心冷肺的白眼狼。
不帮家里人也就罢了,她都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了,沈沅竟然还不领情!
好在,沈沅现在没此前对她那么设防了。
这也算是个小小的胜利了。
思及此,沈涵故作委屈地揉了揉眼睛,语带泣声道:“长姐,自从二姐她嫁人后,府里就只剩下我和沐姐儿了…我和沐姐儿相处不来,孤单得很。我也是年幼不懂事,之前冒犯长姐时,也不是故意的…等长姐嫁人后,才渐渐地想起长姐的好来。还望长姐不计前嫌,多让妹妹去看看您,我还没见过朔熙这个小外甥呢。”
沈沅连眨了数下的眼皮,柔美的芙蓉面上,还是显露几分尴尬之色。
而杜芳若,则险些就要捻着帕子去擦眼角了。
等沈沅和碧梧从角房出来后,还仔细地忖了忖这件事。
如果是在上一世,她还是陆谌的夫人,对于沈涵的主动示好,沈沅兴许会感到高兴。
因为在京师,她确实是没什么友人,伯府那种环境也太压抑,这时只要有人向她抛出橄榄枝,她肯定就会接住了。
更遑论沈涵于她而言,毕竟还不是外人,而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妹妹。
可如今的她,却同前世大不相同。
她的婚姻很幸福,也很稳定。
她亦通过陆之昀,结交了高夫人和乔夫人这两位年岁稍长的友人。
她们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也同寻常的妇人不同,因着在这些世家圈子内的地位颇高,平日的生活也很养尊处优,所以她们对待事物很是开明,眼界和格局也很大。
沈沅有的时候倒还真不是故意装小、或是装不懂,她这个年岁,阅历还是太浅,有的时候,同高、乔两位夫人说上几句话,便大有一种受益匪浅之感,这个眼界和思路,也比从前更开拓了。
丈夫陆之昀更不必说了,他虽然有些沉默寡言,但到底是比她年长一些的人,性情很成熟内敛。
在相处中,沈沅也经常能感受到陆之昀的体贴和照顾。
但若换成陆谌那样的家庭,再摊上个卢氏那样的婆母,她的境遇就大不一样了。
真要如此,她也许会珍惜和沈涵的这段情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