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坤快要疼死了，闻言气急败坏，“我一直被套在麻袋里，根本没看见人！”
    连三老爷皱眉：“可听见声音了？”
    “没有，他们有两个人，但一直没说半个字！”连坤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说道：“爹！你一定要帮我抓住那两个人！儿子不能白遭这个罪！定要让他们承受十倍的惩罚！”
    “你放心！爹一定查出那个混账是谁！”
    见三人又是吵又是发狠，连曳觉得无趣，宽慰了几句便退了出去。
    回去路上，丫头千千说道：“夫人一心只惦记着公子，问都没问您一句，也太偏心了！”
    连曳今日来了癸水，成为了真正的女人，可以嫁人生子了，对于一个少女来说，这一天有着重大的意义。
    寻常作为母亲，这个时候应该关照女儿，告诉她如何应对，该注意些什么。但千千到了正院，连太太的面都没有见到，一问才知道是连坤出了事，三太太正陪着，千千只好跟正院的管事妈妈留了话先回去了。
    连曳腹痛难忍，到了晚间才稍微好转了一些，连三太太却依旧没有消息，连问也没让人过来问一句。
    “大哥出了事，母亲自然担忧，一时不得空也情有可原，什么偏心不偏心的，你别乱说话，叫人听去了难免无端揣测。”
    千千很不服气，她从小跟在连曳身边，对自家姑娘的处境最清楚不过，此时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姑娘，您就是心太善了！什么一时忘记？这些年太太有几时将您放在心上了？太太心里只有宫里的僖妃娘娘和四公子，您从来都是被忽略的那一个！”
    连家的媳妇都能生，虽然生的都是女儿，但也能为连家所用。唯独连三太太进门之后生不出儿子就罢了，女儿也只有一个，受尽了白眼和冷落。
    所幸连漪从小就看出是个美人坯子，长到七岁的时候眼见盖过了府里所有女儿，是她唯一的欣慰和指望。
    她心心念念的等着女儿长大，就想着将来连漪争气改变她的处境。但老太爷突然做出决定，要将连漪送回溧阳老家去。
    连三太太不想答应，老太爷的提议无疑是空中画饼，成了自然一鸣惊人，可若不成呢？
    她只有这么一个指望，万一女儿不在身边被人给养残了，或者出了什么意外。将来她找谁哭去。但府里处处施压，最后她不得不答应。
    知道真相的人没几个，都以为连漪是真的哑了被送走了，以后都不会再回来，所有人都知道连三太太有多看重这个女儿，不少人对冷嘲热讽，尤其是丈夫的几个妾室，一个个都爬到她头上去作天作地。
    但这种日子没持续多久，连三太太竟然有孕了，还生下一个男孩。
    咸鱼一朝翻身扬眉吐气，便是对之前冷待她的人大肆报复。
    享受到到了站在高出的快感，她自然害怕自己再回到从前那般艰难的处境，所以对这个儿子保护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以至于后来又生下了连曳，也没有分走她对连坤一点点的母爱。
    连曳是被奶娘一手带大的。
    她沉默了片刻说道：“姐姐是母亲第一个孩子，在母亲孤立无援的时候是她唯一的指望，这样的亲情是我不能比的。姐姐被送走后，哥哥的到来拯救了母亲的绝望，这种感情也是我不能比的。同样是亲骨血，却也难免要分一分远近。”
    千千闻言眼圈一红，“姑娘，您既然清楚明白，为什么不花些心思争一争？”
    “本应拥有的东西，却要靠争才能得到，实在没什么意思。”连曳吸了吸鼻子，说道：“好了，别说这个了，你打听出什么没有？大哥这几天可与什么人接触过，怎们会平白无故被人敲了闷棍？”
    千千小声说道：“府里这几天因为僖妃娘娘的事变得紧张兮兮的，三老爷让四公子老老实实呆在府里，所以这几天也没接触什么外人，要说自家人，也就是表姑娘了。”
    连曳诧异，“表姐？”
    连家三老爷跟连姨娘是亲兄妹，所以连曳跟云挽心姐妹从小就常常见面，十分熟悉，虽然性情相差许多，但连曳生性温柔好相处，关系一直还算不错。
    连曳想了想说道：“好像表姐上次回来，的确去找哥哥说了一会话……可这跟哥哥被打会有什么关系么？”
    千千道：“姑娘，表姑娘被姑奶奶宠坏了，一向任性妄为，跟四公子凑到一起不知道会打什么坏主意，说不定做什么捅了篓子，让人报复呢？”
    连曳默了默突然问：“听说今天姑姑派人来咱们府上要走了一个婆子，云家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据说是那婆子在外面看见云大姑娘出了什么事，就报到了云府，结果闹了个大乌龙，连姨娘就将那婆子要过去处置了。”
    “云大姑娘一向端庄谨慎，恐怕未必是闹了乌龙，而是有什么事被她化险为夷了。”
    连曳虽然不争，却很聪明，一下子就想到关键之处。但她并没打算跟自己的母亲说，她道：“行了，此事到此为止，咱们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就是。”
    “是，姑娘。”
    ………………
    晋亭的大恩大德让云楚忱头疼了好几日，对方帮了她这么大的忙，总要当面道谢一声。而且，她不想欠别人的人情，想尽早了结这桩事。
    两人虽然能在宣永候府碰面，但府里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万一被人听到什么定要节外生枝。
    思虑了好几日，突然听闻晋亭的妹妹晋如萱从外祖家回来，让她立即想到了前往晋府的理由。
    濯香院中，衡阳郡主的面色已经比前段日子好了不少，但能看得出来，她依旧没能从太后娘娘去世的哀伤中缓过神来。那天云楚忱出事，她还是头一回露面。
    “母亲，这是我为您熬的当归乌鸡汤，补气强身，您趁热喝。”
    衡阳郡主没动眼前的汤，淡淡的看了云楚忱一眼，言简意赅：“你找我有什么事？”
    云楚忱习惯了衡阳郡主的态度，不以为意，笑说道：“听说如萱妹妹从外祖家回来了，上次我答应她要给她做龙须酥和藕花糖，这几日得空，正好做了给她送去。母亲也许久未见晋夫人了吧，不如一起去晋府走走，散散心。”
    衡阳郡主寡淡惯了，但提起唯一的手帕交，她还是有些意动，想了想吩咐道：“南烟，你去挑几样小姑娘能带的花花朵朵的带上，咱们去晋府走一趟。”
    说罢就要起身去更衣。
    姚嬷嬷有些看不过去，劝道：“郡主，大姑娘为您煲的汤对您的身体大有好处，您好歹喝两口，凉了可就浪费了。”
    煲汤可不止一两个时辰的功夫，至少要大半日才能炖出点火候，云楚忱次次费心，却都得不到衡阳郡主的半分笑脸。
    衡阳郡主觉得云楚忱功利，事事都想的太明白，目的明确。可姚嬷嬷不这么觉得，她是从宫里出来的，见惯了尔虞我诈，觉得大姑娘是心思玲珑通透，自保之余未雨绸缪求一个安稳并没有错。
    衡阳郡主瞥了一眼眼前的汤，迟疑了一下还是喝了小半碗才去更衣。
    云楚忱笑着起身对姚嬷嬷道谢，“多谢嬷嬷，多亏有您在母亲身边时时照料。”
    “大姑娘客气了，这是奴婢应该做的。”姚嬷嬷顿了顿，又补上一句：“郡主看着冷淡，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云楚忱点点头：“这我是知晓的。”
    她事后听南华堂的丫头说起，那日老夫人让连姨娘问蘅兰话的时候，衡阳郡主是出言阻拦了的。
    对一个奴婢尚且能生出几分袒护之心，又怎么会是一个冷漠的人呢。
    她们母女之间，大概真的是八字不合吧。
    ………………
    晋夫人听说衡阳郡主跟云楚忱来了十分高兴，从两人进门开始笑容就没落下过。
    “我说你也真是的，躲在院子里不出来，早晚把自己给闷坏了！”晋夫人也是将门出身，一身爽朗英气，兴许也只有这样的性子才能跟衡阳郡主处的来，她佯装生气，“我给你去了几封信邀你，你都没个动静！这么多年的姐妹情分，你是不是都没放在心上？”
    听见晋夫人三十几岁的人了还能说出这么孩子气的话，衡阳郡主的心情也好了许多，“我这不是出来了吗？”
    两人说着体己话，八岁的晋如萱从里面冲出来，直奔云楚忱，“楚楚姐姐！楚楚姐姐！”
    晋夫人一把扯住狂奔过来的小姑娘，虎着脸道：“没大没小没规矩！还不见过衡阳姨母！”
    晋如萱一向有点怕衡阳郡主，偷偷瞄了一眼云楚忱，乖乖上前行了个不怎么端正的礼，说道：“见过衡阳姨母……”
    “乖，起身吧！”
    衡阳郡主没有亲生子女，也不知道怎么跟小孩子相处，僵硬的说了一句就把转备好的礼物递到了她手上。
    “谢谢衡阳姨母……”
    “嗯。”
    眼见有些冷场，晋夫人瞪了按捺不住的晋如萱一眼，说道：“行了，别在我这装模作样的了，跟你楚楚姐姐去玩吧。”转身又对云楚忱说道：“楚楚，都是自家人，别客气，随意些。”
    云楚忱笑着点头，还没开口，就被晋如萱拉着往远处走。
    在暗处偷窥的晋亭盯着云楚忱去的方向，脚下不由自主的挪动步子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