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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江修皱眉,正要出声说些什么,却被江璇芷抢先打断。
“你说的没错呀,”她轻轻击掌,笑得灿烂,真诚地赞赏道:“丑人多作怪,你倒是蛮有自知之明嘛!”
又来一个!紫衣姑娘气急败坏,见对面人多势众,“随你们怎么说,反正景公子一定会赢了那个丑八怪!”
说罢欲带着下人离去,可没走几步便被拦住。
“你站住,”那个蒙着面纱的女子挡在她身前,冷冷地看着她,“我们来打个赌吧,就赌斗茶的输赢。”
“谁输了,谁道歉。”
“哼,有什么好赌的,景公子必定会赢。”紫衣姑娘轻慢道,扫过那个平庸少年时眸中不屑更甚。
“既然你这么笃定,那就来跟我赌啊,”黛眉扬起一个傲慢的弧度,语气幽幽,“莫非你不敢赌?”
“谁不敢?!赌就赌!”明知是激将,紫衣姑娘还是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她颇有自信,景郎一定会赢。
见她胜券在握的模样,素娥心中轻嗤,眼波流转,翻了个漂亮又勾人的白眼。
她们的一番争执,虽不至于闹得满堂皆知,但动静也不小,茶席间的两人自然听了个七七八八,尤其是黄柏,听了个十全。
景阑余光扫向他,却见他面色无澜,眉目沉静,似乎那三个字并没有给他带来一丝困扰,手下的活,仍旧是平稳流畅,干脆利落。
但景阑渐渐对身旁的人起了兴趣。
说不出是好胜心还是不甘,景阑有些想不明白,旁边这个普通的人身上到底哪一点吸引到了那位天之娇女,能得到她如此的青睐和维护。
他的心微微乱了,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和不确定,但他又怎肯轻易认输呢?
他的渴望,他的斗志,在韩素娥的冷淡态度中变得愈来愈强烈。
而一边的黄柏,没有受到丝毫干扰,只是沉默着将茶饼研磨,过筛后反复再碾,细腻画绢已被揉洗得细密柔滑,绷紧在罗合上。
茶炉子发出嗡鸣声,釜中的水沸腾了。
取汤,注入执壶中,便是最后一步点茶。
茶汤的汤色优劣靠的是茶饼的品质,因为众人所取茶饼及茶具都是茶楼统一提供的,所以烹煮茶汤的汤色应该都差不太远,若想一较高下,重在看汤花是否能紧紧地咬盏,以及水痕出现的早晚。
所以,接下来的点茶、点汤和击拂都尤为重要。
此时,场中十人,也全都进行到了这一步骤。
沸水注入油滴盏中,很快与茶膏混合,黄柏从容地用竺副帅用力击拂,带着清香的汤雾腾腾而起,注水七次七汤,直至茶膏与水均匀混合,浓稠适度,变成乳白泛青的茶汤。
白沫浮起,汤花咬住盏沿。
见众人皆已完成七汤,停了下来,蔡老和其余评师不由从坐席起身,走至一排案几前逐一观看。
但景阑仍捏着一根竹签,在茶盏中摆弄。
蔡老依次看过来,在走到韩沐言跟前时不由一愣,随即失笑摇头。
其他茶王见状也上前,皆是哂然一笑。
原来韩沐言的汤花咬不住盏沿,散开一片,这才没过多久,便出现了水痕,由此可见,他确实不怎么会点茶。
跟着来看的赵羡毫不客气地嘲笑道:“韩沐言,你这什么玩意?”
韩沐言瞥他一眼,懒得理他,反正自己脸皮厚,无所谓。
反倒是紧张兮兮地看了隔了一人远的黄柏一眼,又看向隔壁的景阑,目光触及他盏中,不由眼睛一瞪,暗道不妙。
那黑釉油滴盏中,未现水痕,反而出现了一副山水图景,小小的碗口,盛着远山江河,和皓月当空。
茶、茶百戏!韩沐言半张着嘴。
“想不到这位公子竟然会此艺,高山流水,轻云蔽月,实在妙极。”蔡老细看半晌,良久后露出激赏的笑,抚掌叹道。
其他茶王也纷纷附和。
“不错,不错。”赵羡点点头,满意地拍拍景阑的肩。
周围的看客便都伸长了脖子去看,果然瞧见那盏中是一副白沫勾绘的月景,不由惊艳,称赞之语响彻在茶场中。就连外围的谢景渊等人,也不得不相视一眼,承认对方。
包括那个紫衣姑娘,她绽出骄傲又喜悦的笑容,下巴昂扬地欣赏着众人的称赞,似乎与有荣焉。
紫衣姑娘瞥了眼一旁的韩素娥,轻哼一声,仿佛在说“我就知道会这样”。
然而在她含着讽意的目光下,韩素娥没有半分的慌张,面纱后的红唇,缓缓勾起一抹笑。
因为她看清了黄柏的茶盏。
不止她一人,很快,其他人也有所发现,一人指着他桌上惊叫道:“你们快看啊!他的盏里也有画!”
蔡老和众茶王也连忙去看,果然也瞧见一副图景。
也有一轮明月,只是他盏中的明月占据了大半汤面,在明月的映衬下,飘渺云雾中,一只白鹤翩然起舞,姿态优雅,栩栩如生,清晰的轮廓之下,是毫厘分明的细节,连微小的羽毛都清晰可见。
“明月至天心,仙鹤入云霄。”蔡老赞道。
这画面要比景阑的更为复杂,自然也博得不少喝彩。
紫衣姑娘气鼓鼓地跺了跺脚,不满道:“这算什么,压根比不上景公子的意境。”
没想到确实引来一些赞同,毕竟审美各异,有人喜欢高山流水,有人偏爱纤纤白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