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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还是压下心里的种种疑问,没再开口,让漠北整个人靠在自己身上,对方一句话也没说,他只能从对方微微颤抖的身子体会他的痛苦。
良久,漠北说话了。
“我没家了。”
声音很哑很低,让叶清有点哽咽,只能轻轻拍他的背。“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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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翻出漠北身上的钥匙,想将他弄进家里。
家里很久都没人住过了,阴潮的霉味、密布的蜘蛛网、厚厚的灰......这样的家像个空壳,在无人角落自由腐烂,被爬虫蚕食殆尽。
灰败破旧,让人唏嘘。
这样的景象无法住人,他只好带漠北去附近的酒店,又叫了阿姨去南巷打扫。
到了酒店,漠北还是沉默着,神情呆滞,坐在沙发上,反常得让人害怕。
怕他做傻事,叶清陪他一起住,让他吃饭、喝水、洗澡他都乖乖照做,像个等待指令的机器人,需要人指挥他才有下一步动作。
叶清去洗澡前,把门窗都关紧了,又大概看了看周围,没有什么尖锐物品,才放下心去洗澡。
他洗好澡出来的时候,漠北坐在飘窗上,不知道在看什么,叶清倒了杯热水给他,他接过去,收回视线,垂头看着手中的水。
叶清在他对面坐下,顺着他刚刚的视线看去,发现外面下了小雪。
冷风夹着雪催促楼下的人快步走,人们躲进便利店,咖啡厅,或者是任何一处温暖的地方。风吹乱雪花降落的轨迹,有的打着旋缓缓降落,有的不知道吹向何处。
见漠北的气色好了点,情绪也稳定了些,不像原先那么死气沉沉,他便开口。
“可以和我说说怎么回事吗?”
“我爸妈两年前出车祸走了,只有我活了下来,但我忘了很多事。我小叔把我接回了家,和我说我爸妈出意外走了。
后来我隐约听到有人说,‘他要是早点喊人,兴许还有救’。
他们看我像看个怪物,我说不清他们是怪我,还是怕我,但我不懂。
这几天总是想起一些片段,我妈在副驾驶,没有反应,我爸救我出来,在车里看着我,大喘着气,笑了。
他们流了好多血,我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我爸闭了眼,我才反应过来,可是车子爆炸了。”
“我算共犯,对吧?”漠北的气息不稳,带着抖。
平复了一会,他缓缓侧头看着窗外的夜景,眼里映着远方的星星灯火,哪一处都不属于他。
“不对,你说得不对。”叶清抱着他,一下一下地摸他的头,“你当时还小,吓住了,所以才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过错不在你,你不该自责。”
“可当时只有我在场,只有我能救!可我什么都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们死!”他低吼着,紧绷的弦彻底断裂,他哭出声。
漠北哭了多久,叶清就陪他多久。
第二天的时候,漠北突然能够和他正常交流了。他问起叶清的近况,还问昨天为什么来找他,甚至主动提起自己的事,他说昨天想回南巷住几天,可是怎么也找不到钥匙,还自嘲地笑了一下。
钥匙就在他的包里,他只是没勇气开门。
昨晚那个情绪失控的人仿佛被藏了起来,只有红肿的眼皮露出了破绽。
他想装作一切都没发生,叶清便陪他演下去。
南巷收拾好后,漠北就回去住。过年的时候漠北没回他小叔那里,叶清放心不下,还是把他带回家去。
叶清父母热情,很喜欢漠北,说他一看就是个好学生,还说自家儿子自小就皮得不行,欠收拾,长大了就知道往外跑,忙什么艺术展。他们和漠北唠了一堆,话家常,什么都聊,但都避开了漠北家里的事,叶清早和他们通过气,绝口不提这些事。
窗外放着烟花炮仗,室内热闹欢畅,叶清看到他笑了,他这些天以来为数不多的笑。
大年初二,漠北就回家了。他让叶清回去好好陪父母,一年到头就这一次在家,他说他这么无趣的一个人,不要扫了人家的兴。
叶清陪了他一个寒假,日子过得很快,没过多久就快开学了。
叶清要先去北方交流画展的事才回学校,漠北就陪他去机场。准备去登记口的时候,叶清嘱咐他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又说了什么好好学习,考个好学校,和他同校也行。
漠北一一点头,笑说他啰嗦得像个老妈子。
快过安检的时候叶清回头看了一下,漠北他在不远处朝他挥手,一切如常。
他还是觉得很多东西变了,比如漠北眉间的忧郁,抽屉里的黑白照,画室未完成的画,和安静空荡的屋子......
第32章 低语
眨眼又一年过去,彼时漠北已经考到了苏城的大学,叶清有空的时候会回去看他。
他已经从他小叔家搬了出来,在学校住,放假就回南巷。
他很久没画画了,也比以前更安静了。
有时候坐在沙发上,能发呆一整天,对外界的反应越来越迟钝,热水烫红手才知道放开杯子;门铃响了好一会才想起去开门。
偶尔叶清借宿他家,两人窝在一张床上聊天,大多时候是叶清在说,漠北静静听着。
叶清问为什么不在他小叔那住了,他只说:“融不下。”
漠北睡眠不是很好,半夜总会突然醒来,叶清有时会被他的动静弄醒,借着床头的壁灯,看到他呼吸起伏剧烈,眼里有惊恐,额头全是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