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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秦拽着一张写满鄙夷的脸,抬手把饮料瓶的瓶底轻轻放在了席彦脑门上:“奶油,你想今天看,还是明天?”
席彦顶着一脑门冰凉凉的小水珠儿,眨眨眼。
也不知道钟秦看自己时,是不是也跟自己看周围的小同学一样,把他这点小心思统统都看得透透的。
席彦心里稀奇,又感觉有些奇妙,就想了想说:“那……你晚上放学也等我吧?”
钟秦看他片刻,拿着饮料走了。
席彦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又捻了捻手指。
入秋了还喝冰水。
年轻不养生,老了养医生。
二十五岁高龄的席彦如是想道。
他也没注意打上课铃前,李文睿和丁宣凑在一堆说起了小话:“看这俩人黏糊的。”
“可不吗,我跟席霸霸认识第十年了,他也没让我等过他放学啊……”丁宣吐槽完,朝席彦扑棱一下卷子,“欸,卷子给你,要上课了,我先下去了,一会儿牌匾底下见。”
席彦还没开口,李文睿就心疼地拍了拍丁宣的肩膀:“兄弟,我开始心疼你了。”
丁宣莫名:“……我咋的了?”
李文睿啧了一声:“不是你咋的了,是你席霸霸再也不需要你的卷子了。”
丁宣表情空白一秒,麻木地说:“我懂了,他有了狗哥,就再也不需要我了。”
丁宣揣着卷子决绝地离开。
席彦看着他的背影,摸摸鼻子,问李文睿:“我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你狗哥是无辜的啊。”
五中不是封闭式管理,饭点的时候,学校外面整一条街甚至堪比美食街,热闹得很。
开学一周,九班五壮士外加一个李文睿,打算把这些馆子和小吃统统吃个遍,所以到目前为止,他们几个一口食堂的米都没吃过,当初往饭卡里充的钱,几乎只用来买过早饭和零食饮料。
他们个个都是尝鲜的心态,可席彦不一样。
席彦那叫怀旧。
但他最怀念的,其实还是五中的神仙食堂。
即使他是重回高中,也总归是有毕业的那一天,饭馆只要不倒闭,什么时候想吃都能吃,可只要踏出了学校门,再想吃一顿食堂,那可就不容易了。
五中食堂在学生中竞争力极强,学校外面卖什么,食堂就学做什么,五花八门的应有尽有,还便宜。
往校门外跑的学生大多是想趁着休息时间去外面放放风、透透气。
像钟秦这种不放风也不会被憋死的学生,开学以来唯一一顿下馆子,吃的就是“常来啊”,还是被迫和席彦、丁宣一起吃的。
席彦想吃食堂。
也想和钟秦一起吃食堂。
对于学生来说,学习、吃饭、盼星盼月盼来的体育课,就是生活的全部了。
搭伴一起去吃饭的,那都是关系最好的。
还有两分钟下课,讲物理的唐国庆小老头儿依旧眉飞色舞,讲课讲得异常起劲。
以往老师拖堂,席彦心里烦躁感更甚,现在他不烦,就是不知道怎么了,有点急。
唐国庆的年纪奔着六十去了,是资格的老教师,如今站在五中讲台上的,其中有好多都是他的学生。
小老头那玻璃瓶底一样厚实的眼镜老压在鼻翼上,他眼神儿不大好,席彦老怀疑是他眼镜没戴端正的缘故。
在唐国庆眼皮子底下,席彦从草稿本上扯下一张纸,写了自己和李文睿中午都去食堂吃,然后把纸折成一个小方块,在纸面上写了一个“钊”字,经过李文睿,托倪文瑞传出去了。
李文睿纳闷:“马上下课了,等会儿跟他们说不就得了?”
“你懂什么,”席彦颇为老道地说,“中午吃食堂,那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本来课就下得晚,再让你磨蹭一下,上赶着去喝白菜汤吗?”
李文睿肃然起敬:“席霸霸,你是超出实际年龄的周全啊!”
席彦还没来得及顺杆爬表扬自己两句,下课铃就响了。
席彦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他跷起板凳,从后门往外看,对面十二班看来是准时下了课,不断有嗷嗷待哺、步履匆忙的学生从前后门跑出来。
席彦没看见钟秦。
午饭前的这节课后总是最为喧闹嘈杂,老是假装自己耳背的唐国庆就拖了一分多钟,也实在讲不下去了。他说完下课,没叫值日生喊起立,摆摆手直接放学生去吃饭,总算显露出一点小老头儿该有的仁慈。
席彦书也没收,笔帽也不盖,蹭的一声站起来,拉着李文睿就往外跑:“快快快,冲冲冲!”
速度之快,爆发力之强,李文睿觉得自己这个体育委员的位置简直应当让贤:“欸——慢点儿啊哥,哎哟我饭卡没带——”
席彦人都冲到独立楼梯口了,勉强刹住车,吧唧了一下嘴,嫌弃地回过头来说:“你快……”
没说完,席彦话就顿住了。
他回头时才看见,钟秦把手揣在裤兜,正微微靠着后门旁的墙,就挨着他的书桌。
中午,骄阳当空,钟秦没穿长袖外套,只穿了件黑色的短袖。
像最初认识时那样,少年轻轻垂眸看过来,却微微抬着一点下巴,好像永远不会为什么事低头一样。
席彦忽然就觉得……
这是骄阳一样的少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