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学校后，陆川目送几人进校，又往公司折回，他还没有车，京大的门口并不是很好打车，他静静地站在路边等待着。青年穿着长长的黑色羽绒服不显臃肿，配上他精致而矜贵的五官，在冬日的路灯下，俊美得如同电影海报，吸引无数的人看过来，一些胆大的女孩上前和他要微信号，都被他淡漠地拒绝了。
    一辆绿色的MINI停在了他的面前，车窗缓缓摇下，白楚莲笑着对他说：“上车吧，这会儿不好打车，我送你去公司。”
    陆川没有犹豫，直接坐到副驾驶座上，他站在那，其实一早便瞄到她的车子了，他想如果她开口问那些来搭讪的女孩的事，他便能开口解释，可惜的是，她并没有开口问，陆川心底有些失望。
    车里有些安静，白楚莲开口问道：“打算什么时候回海城？”
    “我过年不打算回海城了。”陆川趁着考上大学那会儿直接把户口从陆家迁了出来，从他决定接受白楚莲建议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与陆平骏虚与委蛇。
    “行，”白楚莲点点头，“那我放假以后多来公司，以弥补之前的空缺。”
    陆川定了一下，忍不住问道：“你不回海城？”
    “迟点回去也无妨。”她对他笑了笑，“你什么时候能学会开车呀？到时候我送一辆SUV给你，坐着舒服，我不喜欢开大车，但是我喜欢坐大车。”
    陆川想了想，“等明年暑假吧，那时候应该有空了。”
    从学校到公司就一会儿，两人没聊几句，陆川便下了车，他没有想到的是，白楚莲也跟着下了车。
    “我陪你。”
    三个字随风拂面，明明是冬天的风，陆川却感到了燥热，他撇开眼睛没去看说话的女孩。
    这个时间点，整座办公楼人不多，他们租的那一层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白楚莲没有参与到前期开发工作，这会儿对核心代码并不熟悉，单纯地坐在旁边看陆川加班。
    陆川一边敲着键盘，一边状似无意地问道：“怎么会想到放弃当明星考到京大计算机系的？”
    女孩其实很适合做明星，她走到哪就被人簇拥到哪，永远是人群中最闪耀的那一个。
    白楚莲朝他眨了眨眼睛，弯着眼睛说：“你现在问这个问题似乎晚了点。”
    陆川以为她不会再说这个话题时，却听到那轻柔好听的女声缓缓传入他的耳中：“谁叫那时我请教某人编程的问题，某人不理我，我就只好决定自己来京大好好学习给某人看了。”
    作为她口中的某人，陆川的手停了几秒，他记得那是高二的一个清晨，少女披着晨光向他走来，漂亮而明亮，与那时的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假装不在意女孩的撩拨，又若无其事地开始了工作，等到他敲完一段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他自己一个人无所谓，却不能让白楚莲陪着他夜宿公司，即便活没有干完，他依旧起身送女孩回学校。
    从公司的大楼里走出来，夜风有些大，陆川不着痕迹地挡在了白楚莲的面前，为她挡住迎面而来的冷风，女孩站在他背后似乎轻笑了一声，他想要回头看她一眼，只是在那一瞬间，“砰——”的一声响，一个人形直接砸在了他们的面前，血肉模糊——有人从高楼上一跃而下，自杀身亡。
    白楚莲正想着要伪装害怕靠近陆川的时候，却发现他整个人僵硬得无法动弹，她抬眼看他，一直矜持冷静的青年血色尽失，面如金纸，呼吸急促，豆大的冷汗从他光洁的额头迸出来，眼神空洞得吓人。
    “阿川？”她叫着，他却没有丝毫的反应。
    白楚莲立刻意识到他的状态不对劲，连忙先打了电话报警，又上前将陆川扶到自己的车上，沉重的青年几乎将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他像是失去了意识，被无尽的恐惧包裹在狭小的空间里，直到他逃离了现场。
    在看不见尸体的昏暗里，车厢里慢慢响起舒缓而轻快的音乐，不时夹杂着鸟叫与溪流声，仿佛人真的置身在鸟语花香的自然之中，随着音乐的节奏，陆川的呼吸也渐渐缓了下来，他依旧没有焦点地望着远方，警车的声音忽远忽近，红光闪烁，现实与回忆再次交错，他慢慢抬起手遮住了自己无光的眼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暗哑着声音说：“抱歉……”
    “你没事吧？”白楚莲安抚地拉住他的手，女孩的手柔软而温暖，握着他的手时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冲淡了藏在他心底的恐惧。
    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半躺在车里，能够望见远处漆黑的天与两三点星，微弱的星光在一片黑暗中忽明忽暗，如同苦苦挣扎的他，如果没有高二白楚莲突如其来地闯入他的世界，他所想的唯有将陆家与他自己一起拉入漆黑无边的炼狱之中，可是他遇见了人间美好，手中传来的温暖太过叫人眷恋，让他舍不得放弃。
    “我去给你买瓶水？”女孩想要下车，却被他一把拉住了，他没能忍住，将她拉入了自己的怀中。
    陆川紧紧地抱住了白楚莲，干涩地说道：“别走。”
    女孩乖巧地缩在他的怀里，让他更舍不得放开，在女孩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眼睛早已恢复清明，他盯着窗外昏暗的路灯，他不知道自己是单纯地想要倾诉还是卑劣地想留住女孩，或则两者皆有。
    陆川脆弱而颤抖地说道：“我妈……就是这样死在我的面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