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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远的目光缓缓定在他脸上,眉心还留着一个很浅的川字:抱歉,你说什么?
程重安怔怔地看他一会儿,出什么事了?
没有。宋清远伸手捏了捏他微凉的耳垂,眼里是一片沉静的海,明天早上我要出门一趟,你自己在家可以吗?
程重安唇角高高扬起:我又不是小孩。下一秒眼尾又飞上狡黠的神色,那今晚要把我喂饱。
他想把刚才凝滞的气氛活跃起来,但是这一次宋清远没有任何回应。
晚上吃得甚至有点撑了,程重安躺了好一会,慢吞吞地爬起来把手机从床底捡起来,才刚解锁屏幕,宋清远的手就从后面伸过来,不由分说道:该睡了,我帮你拿到客厅。
他从来不把手机带进卧室,程重安也没有什么急事,只是想刷一刷社交媒体,于是毫无抗争,等人回来就乖乖裹着被子把自己送进对方怀里,调整个舒服的位置,闭上了眼睛。
转天醒来时,日上三竿,身边的床铺已经凉透了,程重安伸手过去摸了一下,眼睛都没睁开,翻身眷恋地埋在宋清远枕头里回笼了一会儿才爬起来。
发情期彻底过完了。
今天天气很好,早饭吃完,程重安洗了澡,又把家里的春衣全都找出来拍拍打打晾在阳台,小流浪兴奋地跟着他跑进跑出,被王子用眼神狠狠鄙视了一番。
忙完坐在沙发上喝茶的时候,程重安看着午后阳光亮堂堂地从落地玻璃里洒进来,像耀眼无边的未来在眼前铺开。
程重安很欢喜地起身去厨房,思考晚上做什么吃。
酸汤肥牛饭应该会很好吃。程重安打开冰箱拿出牛肉化上,可是家里缺了泡菜,刚想拿手机查一查替代品,忽然发现从今天起床开始他就没有看到自己的手机。
他急忙走到平时宋清远放手机的地方,发现那里竟然空空如也。
什么情况?他愣了愣,拿错了吗?
应该是这样,总不可能是宋清远故意拿走他的手机吧。
肚子深处隐隐出现冰凉的疼痛,那种熟悉的不安下坠感出现了,身体都忍不住蜷缩。
王子忽然喵地叫了一声,轻巧地蹦到桌子上,用那双蓝眼睛盯着他看。
嗯,别乱想,别瞎想程重安这样安慰着自己,干脆决定出门去买盒泡菜。
手机没了,好在家里一直备些现金,他拿了一张二十的,匆匆出门。
春寒料峭,但天气真的很好,阳光照在身上很舒服,迎春花开成细碎的金色海洋。程重安半张脸埋在围巾里,一路沿着围墙拐过大街,远远就看到十字路口便利店的绿色招牌。
他停在路口,等待信号灯。
可以看到街对面靠窗这边货架上摆的一排排面包,干净透亮的便利店玻璃映出了商业街大楼高高悬挂的电视机画面。
昨日高一棋议员在金湾大街某家桃色酒店暴毙事件不断发酵,据警方透露,这家名叫深浅的店涉嫌聚众赌博、M/淫、销售毒品,高某则是因为过量注射店内售出的漆黑天堂导致血压急速降低,休克至死。女主播用平稳而快速的音调一路念下去,像利刃削冰,昨日下午警方到达深浅时,酒店内已经人去楼空,目前警方向社会公开情报,希望知情群众能够提供追查线索。酒店店主若月尤美,J国人,女性Beta,56岁;副店主刘江,男性Beta,38岁,无业者;店员程某某,男性Omega,27岁,四年前申报死亡;张某某,男性Beta,27岁
好像课堂上出神,猝不及防被老师点到名字,要滞缓几秒才能稀里哗啦地带着凳子站起来,北风吹过,程重安被人群裹挟着,缓缓地、僵硬地仰头望向屏幕。
都是很久之前的照片了,一张一张熟悉现在看来却显得稚嫩的脸在屏幕里闪过,看一张心上就多一块沉重的石头,最后把他压得窒息。
脸都长得不错嘛!旁边有个Beta两手插兜笑嘻嘻地说,希望警察叔叔快点把他们抓来,让咱都爽一爽,活活搞死他们。
几个男生下流地笑起来。
真烦!另一个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满含厌恶,就是因为有这种人存在Omega才会被形容成菟丝花。
哎,我昨天在网上看到有人发帖,说那个叫程什么的男生好像还骗过钱耶,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蹭热度
我也看到了,上热搜了,还有转账记录,感觉是真的!
死有余辜吧?
绿灯亮起,人们笑闹闲聊着从程重安身边经过,把他们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嚼一嚼再吐掉。
程重安一直站在原地,直到那条新闻彻底播完,街口信号灯转红又转绿,已经有人用奇怪的目光看向他。
应该立刻挡住脸,转身逃跑。
他麻木地想着,却一步都挪不动。
终于找到了,自从复合以来如影随形的不真实感究竟来自何方。
真是错得离谱,错得连神都看不下去吧。前半生一肚子坏水洒出去,居然还以为自己可以得到平凡的幸福。
来时的路曾被海水覆没,如今阳光普照,晒干白浪蓝波,再次露出一个一个清晰而不堪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