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他赶紧补充了句，避免陈婷听了心里有所不适。
    陈婷以微笑回应，不知为何，心底竟有一股暖流经过。
    “时间不早了，您赶紧回去睡吧，明天如果苏总还回不来，还需要我们照看孩子呢。”
    “嗯嗯。”
    于洋跟着点头，看着她迈步离开。
    突然，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于洋就走到了她面前，支支吾吾，像是有什么话要跟她说。
    只不过陈婷等了半倾也没等来他说话，愣愣问道：“怎么了？”
    “以后，我们之间，你可以不必叫得如此见外，直接叫我于洋就好了。”
    一直以来，陈婷都很客气地称呼他于先生，也一直在用敬称，听得他有些难受。
    但陈婷这种行业，早已经习惯喊身边的人用敬称了。
    好像不说敬称，自己心里就会不舒服。
    “可是……”她欲言又止。
    于洋突然笑了起来，嘴角上扬着一个好看的弧度，眼睛如同繁星一般明亮。
    “没有可是，以后你叫我于洋，我叫你婷婷，怎么样？”
    婷婷……
    已经好久没有人叫过她这个名字了，就连她觉得最亲切的苏简都没有。
    见她还处在自己的世界没有出来时，于洋在心中窃笑。
    “就这么决定啦，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回去吧，晚安。”
    话音刚落，他不留给她任何反应和拒绝的机会，转身走了。
    陈婷站在那里，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是，内心早对这个人有所改观，起了别样的情愫。
    另外一边，医院里多数人已经睡下了，只有护士还在查岗。
    可是魏若鸿的病房里还灯火通明，因为他们几个还没有睡觉，互相看着对方，却一片沉寂。
    谁的心里都不好受，所有人的脸上都没有笑容。
    男孩的父母说是要回去拿些换洗的衣服来，让苏简和慕斯珩帮忙照看。
    其实她知道，他们只是不愿在孩子面前表现得太过悲伤，这样会让男孩更加难受。
    隔了很长时间，男孩才愿意说话。
    他定定地看着苏简，有气无力地问道：“姐姐，你说，没了腿，会不会更多人瞧不起我啊？”
    苏简被他给问愣了，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男孩的心里憋着苦，没办法将情绪发泄出来。
    她知道，他在恐惧校园暴力。
    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固然与他的爸妈脱不了干系，但罪魁祸首，是那些被他回头救了，却反倒把他困在教室里的恶毒孩子。
    她淡淡地笑了笑，轻声问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这是她刻意绕开的话题，只为了男孩心里能够好受些。
    “我叫杨程皓。”
    “原来是叫皓皓，很好听的名字。”
    杨程皓低着头，嘴角都是苦笑。
    躺在病床上，他没办法动弹，只有上半身有知觉，除此之外，便只剩下他的眼泪，足够滚烫，让他能感受到自己是活生生的人了。
    “皓皓，等你好起来，姐姐帮你换一所好的学校，好不好？”苏简用着温柔地语气，一字一句都在抚慰着他慌乱不安的心。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只要你与众不同一些，就会有很多人看你。
    所以杨程皓出去以后，是必定要承受旁人异样的眼光的。
    如果想要减少这种异人感，便只能送进残疾人看护所。
    据她所知，国内也有很多这样的残疾人学校，他们都和杨程皓一样，身体或者精神有所残缺。
    只有在那里，才能不会被人议论，让他心里好受一些吧。
    慕斯珩也知道苏简口中所说的学校是什么，沉默着站在一边，表情低沉。
    “好的学校？我不要。”
    没想到杨程皓会如此干脆地拒绝了她，把苏简都给吓到了。
    “为什么？”她立刻追问。
    “我不想再去学校了，读书有什么用，我这样子有谁会要我。”
    说着说着，他的眼睛渐渐发红，心里像是抽搐一般疼痛。
    “不，你错了。所有人的起跑线都是一样的，或许有人能凭借着出色的样貌获得认可，但最终还是一个人的内在决定了一切。”
    苏简还没说话，就被慕斯珩抢去了话语权。
    “你现在这样，反倒应该更加努力地读书，为自己争取一片属于你自己的天地！”
    话落，慕斯珩的气势将两个人都给震慑住了。
    慕斯珩也突然发现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又收敛了些。
    “这样，皓皓，等你考上了大学，毕业以后，来我们公司，我给你一个工作。”
    苏简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可是相反，杨程皓似乎并不开心，也不兴奋。
    眉头挤成了一字型，依旧解不开心里被锁上的枷锁。
    他的自尊心很强，只想靠自己的努力，不想依靠任何人。
    只是如今，怕是有心无力了。
    “算了，是我多言了。夜深了，哥哥姐姐，你们也快睡吧。”
    说完，他便直接闭上了双眼，假装睡过去。
    苏简张了张嘴，只能无奈地咽了下去，帮他把床头的灯给关了，让他能有一个安心的睡眠。
    尽管，他是在装睡。
    苏简忙了一天也已经很累了，靠在慕斯珩的肩膀上，不经意间睡了过去。
    杨程皓的爸妈也许久没回，应该是明天再来了。
    这里只有慕斯珩睡眠浅，只是眯了一会，便听到病房传来小声的哭泣声音。
    不可能是苏简，更不可能是昏迷的魏若鸿，只有可能是他了。
    慕斯珩小心翼翼地把苏简安放到沙发上，迈着步子，一步步来到他的床前。
    杨程皓侧过脸，也并不知道有人已经到了他的身后。
    “程皓。”
    他唤了他一声，把他吓得不轻，眼泪也给憋了回去。
    “哥哥，你……你怎么还没睡？”
    慕斯珩只是浅浅一笑，抿唇不语，总不好告诉他自己睡眠浅吧。
    “有什么苦楚，就说出来吧，我听。”
    是啊，此时此刻，最好的良药，或许就是让杨程皓不再憋着，释放自己，调整情绪。
    “哥哥，靠着读书，以后我真的会有出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