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后，下意识松了一口气，龙云两眼盯着桌上的玻璃杯发愣。
    是啊，所有这些诡异经历，能对苏雪倾诉一番当然很好，但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
    意识还在思索，潜意识的讯息照例被主观意识所忽略，不过和他所料的不一样，身为旁观者的钢琴家倒很快想到了某种很可怕的解释，斟酌再三，还是迟疑的开了口：
    “恩……那个，龙云？”
    “怎么？”
    “是、是这样的，我刚才……听了你的一番叙述，虽然没完全明白你到底经历了一些什么情形，但是，如果换个角度来考虑的话，我记得，你说过自己之前在平行世界里打仗，驾驶飞机在雨中和敌人激战，最后还被——打中了，是这样吗？”
    “啊，是啊！
    一时大意，结果阴沟里翻了船。”
    说到雨中的那一场恶斗，龙云还愣愣的没开窍，他完全沉浸在对战斗过程的分析检讨中，直到耳边传来恋人迟疑的话语：
    “这样的话，我……
    我在想，上一次战斗里，那位飞行员‘维克托’、也就是你在平行世界里的身份，他的飞机被打中，然后你就失去了意识、还结束了穿越，那么这样想的话，会不会……
    会不会有这种可能，这位维克托*雷泽诺夫，他已经……”
    “……已经？
    已经什么——”
    ——已、已经殉职了吗？！
    仿佛晴空一道霹雳，毫无防备间被一下子吓到，龙云立时僵在当场、随后禁不住有些颤抖，他迟钝了足足半分钟才恢复思考能力，是的，自己怎么就一直没想到呢！无法穿越，原因他当然还没真正搞清楚，但，要是维克托*雷泽诺夫在激战中殉职，事情就可以有一种很合理的解释，但这样一来……
    失去意识之前，他的确拉动过弹射手柄，但是后来呢？
    直觉上简直不敢相信，或者说，大脑还压根就没有应对这种讯息的准备，不知不觉间，年轻人的呼吸变得愈加艰难，他委实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面对这种局面，穿越的“附身身份”会凭空消失，这、这简直就糟糕透顶！
    突然间面对这样一种可能，短暂思考后，龙云完全想不出辩驳的理由，他觉得，这很可能就是真相，当下脑中一片空白。
    男友呆坐身旁，眼见额头上冷汗直冒，这景象让一旁的苏雪十分心忧、却不知要如何劝解。
    尽管如此，和身陷恐惧难以自拔的龙云不一样，所谓“旁观者清”，心思缜密的钢琴家并没陷入到莫大的恐慌之中，也没去徒劳思考“假如维克托真的就此殉职，究竟会造成什么样的可怕影响”，而是勉强镇定下来又思考了一遍整桩来龙去脉，然后就迟疑的抬手拍了拍龙云的肩膀，把这家伙从石化的状态中叫醒：
    “龙云，——龙云！
    你醒一醒呀，别发愣，我有些想法、你要不要先听一听？”
    仿佛梦中惊醒，龙云被恋人的拍打吓了一跳，回答也有些茫然，“什么——想法？”
    眼见男友情绪稍微平缓，小姑娘点点头，起身去添上一杯柠檬水递给他，两人在沙发上紧紧依偎在一起，她尽量语调平缓的说出自己的考量，大体来说，就是劝龙云先别恐慌，也许事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恐怖。
    至于原因，说来倒十分简单，她首先提出一个疑点：
    “是这样的，龙云，刚才我们也有彼此意识窥探过，所以，怎么说呢，我有一点怀疑你的判断；之前有好几次，你都有计划要穿越、却没成功，反而连续做了场景相似的长梦，”说到这儿，龙云着急的点头确认，“可问题就来了，那些‘黑暗中的漫长经历’，如果是梦，为什么我完全无法从你的意识里窥见细节、只有一些模模糊糊的印象呢。
    那，我简单点说，那些‘黑沉沉的经历’，真的都是梦吗？
    龙云，你觉得呢。”
    “我……我想想，恩……”
    刚才还一脸茫然、内心极其恐慌，恋人的话却给了龙云新的思路，他定神思考片刻，就觉得苏雪这小姑娘果然不简单，她说的十分在理。
    的确，所谓“场景雷同的长梦”，先入为主的时候他确实是这样认为，但仔细想一想，却又疑窦丛生；做梦，在他的过往生涯中实属寻常，冷静回忆的话，龙云不得不承认，那些单调乏味的晦暗记忆和做梦还是很有一些区别，感觉上，真实感似乎更强的多，但，要说那不是梦，究竟又会是什么？
    “那么，——恩，如果那并不是梦，”
    两个人彼此意识相通，顺着龙云的思路，苏雪很自然的就接上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就可以有另外一种解释，之前的那几次，你并不是没有成功穿越呢？”
    “并不是没有……？”
    小姑娘的话有些拗口，这种双重否定，龙云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你是说，和我的第一印象不同，前几次晚间，我实际上都穿越了，只是……在平行世界里做了那些雷同的梦？想一想好像……好吧，这样似乎也说得通，但——为什么会这样，我之前明明和那家伙恶战一场，然后不得已弃机跳伞，怎么会……甚至，难道情况会更糟糕，维克托他后来出了什么意外、居然完全丧失意识了？
    但是……”
    刚才还心下稍安，现在有了更棘手的一种设想，让龙云眉头紧锁，他沉思了很久。
    是的，翻来覆去琢磨几遍，苏雪的推测是有一些合理性，维克托*雷泽诺夫在平行世界里的命运，也许还不至于滑向“死亡”、或者“植物人”这样的最坏结局；但另一方面，倘若她所料非虚，那又如何解释自己的一次次晦暗经历，真的是在平行世界里做梦吗，这情形根本就不正常……
    长久的思考之后，抬起头来，龙云直视苏雪那满是关切的湛然眼瞳：
    “也许你的推测没错，苏雪；但这样说的话，要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究竟是穿越、还是梦？
    恐怕，就只有再尝试一下穿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