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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的春天。
她一直在想,最后的时节,该怎样坦然面对这件事,又该怎样让年幼的蓝思初理解这件事。
前半生走得太快,她不曾想过生命的意义,一下子真正褪去一切争夺和奔波,她反而迷惘了。
教会孩子读书识字,终究不能陪他长远,唯有充盈他的精神,才能伴他一路,弥足珍贵。
思虑良久,她轻声道:“初儿,这边境风霜习习,寒风冷冽,彻夜酷寒萧冷,凄凄凉凉,可纵使如此,还会有生命存在。在夹缝中,这朵花茁壮成长,不惧严寒,开了一春,让我们看见它的勇气,而勇气本身就是意义。”
蓝思初睁着无辜的水眸,摇摇头,痴痴地道:“娘亲,我不懂。”
蓝沐秋将其抱起,让他伏贴在她的左胸口靠近心脏处,冲他轻声道:“初儿,仔细听听娘亲的心跳声。”
蓝思初贴近,听到砰砰作响的心跳声,吓了一跳,不免脸色一白。
蓝沐秋反而贴紧了他,笑道:“不要害怕,人活着,心脏就是跳动的。初儿也有,它为你而跳,单为你一人而跳。人死了,心跳也就没了。”
蓝思初的眉宇带了些少年的伤感,问道:“娘亲,你也会死吗?”
“会!”蓝沐秋敛了下眉眼,又深感残忍,便补了句:“无论何时,娘亲都会陪你的。人死了,就化作繁星,你醒来,往天上看,就能看见了。”
蓝思初才勉强镇定下来,听着那沉稳而有规律的跳动,将大拇指放进嘴里吸着,才继续听了下去。
往常,蓝沐秋总要制止他的,要告诉他手是脏的,不能总放进嘴里,可这次她没有。
孩子已然这般无辜,再说遗留的吮吸动作是没有安全感的体现,她自认是濒死之人,已然舍不得再强制让他去改了。
而这一幕让恰好回家拿东西的云念初看见了,不免又皱起眉头,想要呵斥他,但见妻主眼眸红肿,满眼心疼,他又是未发一言,反而走进了蹲下,仔细地听她二人说了什么。
蓝沐秋冲蓝思初轻声道:“这是你的生命,单单属于你的,你可以选择好好地使用它,也可以选择白白地糟蹋它。一切全由你自己决定,你必须对自己负责。”(1)
前世读过那样多的书,所有的事情她都渐渐忘怀,可到了将死之年,她偏偏又记起了从前小时候读过的课文,那样一篇小的短文。
眼眸一敛,她对一旁的云念初轻声笑道:“念初,我回首这一生,我认为我此世的人生是值得的。前世我放不下的感情,今世我真正感悟了;前世我没有人爱,今世我有了;从前我不珍重我的生命,今世我改了。来过一趟,很值得。”
云念初一怔,不由得红了眼睛,责怪道:“我不喜欢你这样说,你才二十四岁,正值大好年华,不该过早地思虑这些。”
蓝沐秋摇摇头,道:“念初,若是我的生命,可以让你更加坚强,使你明白自己是那样好的人,那么纵使如蜉蝣般寄居天地仅几日,仍不枉活了一场。念初,我希望你答应我,无论我怎样,你都要好好活着。”
这话像是临终遗言,云念初只感到惮怕心惊,为她忧虑的要命,但随后他心知他不能辜负蓝沐秋的期待,于是轻声道:“好,我答应你。”
捻起那朵花儿,她抱着蓝思初,将花儿送给了云念初,笑道:“念初,人在极度身体枯槁病弱时,常常会想,若是让我重活一遭,我一定要怎样改过自新,但其实平常活着,或许已是上天赐予我们的‘重活’一遭的机会了,但却常常被世人所忘怀。”
闻着那幽幽馥郁香气,云念初笑道:“从前妻主还说我们太喜欢谈论大道理,可明明是妻主更喜欢上价值。”
蓝沐秋眉眼弯弯,像是皎皎月光般明亮透彻,说的话却不大……
只听她道:“怎么,念初改名叫价值了吗?”
云念初:“?”
又教了一会儿字,她突然感到背上似有蚂蚁啃咬。
她挠了挠背部,但怎么挠也不得劲,于是干脆将衣衫褪去背部漏出来,对云念初道:“好像有蚂蚁爬上去了,好痒啊,念初快帮我拍掉。”
面对这泛起红斑却空无一物的后背,云念初愣了好久。
妻主自打那次彻夜长谈后精神就好了许多,他也就不曾再看过妻主的身子了,总检查妻主有没有伤害自己,总显得他不信她,反而会适得其反。
而平日她俩见不到,睡觉时念在只有一个炕,妻主就总是身着衣服而睡,他也就好久没有看见妻主的胴.体了。
明明早已知道那一天会来的,可他仍是见不得她的身体成了这样......
大面积混合着淤青和红斑的斑驳痕迹浮肿在背部,虚幻的啃食感啮噬着她的皮肉。
恐怕,中毒至深了。
那一天,终究会来的……他比任何人都无比清楚这一点。
但云念初没有说出实话,反而轻轻地扑了扑她的后背,笑道:“是啊,春天虫子就是多。妻主又那么白皙,自然虫子会喜欢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