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赶紧吃吧。味道怎么样？够吃吗？用不用再加点？”
    室友把面前的扇贝拿起来继续吃，顺便给他安利。
    “味道不错哎，柏老师您怎么不吃？这个扇贝味道可好了，我都想再吃两份呢。”
    柏子成把烟灭了，转身冲老板娘招招手。
    “那就再来两份儿，秦芜你还想要什么，一起说。”
    秦芜手里捏了两根鱿鱼丝慢慢啃着，听柏子成叫她，只轻轻摇摇头。
    “不用了，我够了，本来就不饿。您自己好歹也吃点。”
    柏子成转过身子，看着桌子上铺的乱七八糟的食物。
    “跟你一样不知道吃什么，要不你给我推荐一个？
    “你还偷看我钱包？这么无法无天的学生，明天回去随堂测验安排起来。”
    室友啊一声，赶紧又跟他讨饶。
    “柏老师别呀，您自己给我的时候就应该想到后果。虽然被我看了，但这事不能全赖我一个人。千万别做随堂，我好久没看书了，您这是想让我死啊。”
    她说的声情并茂，跟个努力调和气氛的小丑一样，秦芜原本尴尬的心情被她扭转一些，笑着拍了拍她。
    “柏老师跟你开玩笑呢，赶紧吃吧。又来两盘扇贝。不吃完今天不柏你回去睡觉。”
    室友不再叽叽喳喳了，大家安静吃着，片刻，柏子成开始主动找话题。
    “你们中午吃饭了吗？在哪吃的？”
    秦芜答。
    “吃了，镇上负责人带我们在她家吃的，她妈妈做的地方菜，很丰盛。”
    室友也补了一句。
    “三菜一汤，好吃极了。”
    “哦？什么地方菜这么好吃？”
    秦芜想了想，“什么蕨菜炒肉，什么菇炖的汤，我说不上来。”
    室友，“紫蕨菜，杏鲍菇？”
    秦芜，“可能吧。”
    柏子成却摇了摇头。
    “蕨菜颜色是紫的不代表它就叫紫蕨菜，那是一种土生土长的草本植物，可以食用也可以用药，我猜你们说的应该是梅娃菜。”
    秦芜赶紧点头。
    “是这个名字，负责人说了一下，我给忘了。”
    柏子成笑笑。
    秦芜想了想，又想到一个问题。
    “柏老师，我能问您个问题吗？”
    “你说。”
    “今天去附近村子的时候看到很多参天大树上都系着黄布条，您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应该是地方习俗，用来祈福辟邪的，跟田地里的稻草人一个意思。只是一个用来吓飞禽走兽，一个用来吓魑魅魍魉。”
    秦芜听了觉得有理，点头应了。
    不得不说，当柏子成一本正经跟她说话的时候，她还是非常喜欢听的。
    她喜欢他骨子里不经意散发出来的书卷气。
    不过两人刚一本正经对话了两句，秦芜室友就忍不住马上出来搅局。
    “柏老师，你懂的好多啊，跟汉语言专业的教授一样，好佩服你。”
    她这人不知道是真的特别爱赞美别人还是有其他什么目的，总之，好像不管柏子成说什么她都会赞美一通。
    赞美的柏子成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笑说。
    “毕竟是老师，不比你们知道多点，怕压不住场。”
    “怎么会。”室友抓住话题又开始夸他。“您专业素质这么强，我们都很佩服您，很听您的话呢。”
    柏子成悠悠说。
    “听我的话？没怎么感觉到。你们现在的学生了不得，能给点面子让我安静把课上完就成，我也不敢有其他什么高的奢求了。”
    室友连连摇头，喝了口水宽慰他道。
    “您要这么说，那其他科老师该去跳楼了。柏老师，我们在您面前已经非常配合了，有个别自暴自弃的害群之马您不能把他的错算在我们头上。我们总体都是爱您的，不信我可以发誓。”
    柏子成也是服了这位同学，见她举了手真有发誓的打算，赶紧制止她。
    “行了，有心支持我工作最好。确实有个别害群之马不听话，不过不能把她的错算在你头上。”
    这话是对秦芜说的。
    秦芜听的清楚，理解的明白，却只能装作听不懂，埋头苦吃另一串鱿鱼须。
    秦芜室友不知道二人的个中曲折，更不知道柏子成的意有所指话里有话，听他说的伤感，赶紧又用什么校园男神，千万少女的梦，之类的话安慰他。
    一顿饭下来，只有她一个人吃的尽心尽力，心满意足。
    终于吃完散场，三人一起往车边走，走到那个超市斜对面，柏子成又把钱包掏出来抽了几张百元大钞。
    秦芜室友下意识接过去，听柏子成安排说。
    “去超市买点东西带着明天吃吧，我去取车，待会儿这里等你。”
    室友往超市看了看，问柏子成。
    “好，您喜欢吃什么？我照您说的买。”
    “不用。”柏子成挥挥手。“按你自己的喜好买就成。多买点，吃不完分给其他同学。”
    柏老师这么大方，室友高兴坏了，道了别，蹦蹦跳跳就往超市跑。
    秦芜忍不住看柏子成一眼，心想，他这人道行这么深，不知道什么从时候开始，自己也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入了他的局了。
    室友走了，柏子成摸出烟来点了一支，看着秦芜。
    “腿好点没有？”
    “好点了。”
    “药喷了吗？”
    “喷了。”
    “车在前面，能走过去吗？”
    “能。”
    “走吧。”
    “哦。”
    两人缓缓走过去，柏子成替她拉开后座门，看着她小心翼翼坐进去。
    他坐进驾驶室，把车窗打开。
    “晚餐吃的不开心，有心事？”
    秦芜看着他后脑勺，轻轻摇头。
    “没有。”
    柏子成继续抽烟，过了片刻。
    “你是科代表，又是这么多同学和我的中间传话人，手机坏了，打算以后怎么做好工作？”
    秦芜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柏子成还在生气，又吐一口烟。
    “想这么多，这么自强不息，干脆什么都别接受。穿脏衣服酒店拖鞋出门多好。”
    他从小衣食无忧，根本无法想象太过穷苦的生活。
    如果不是上次亲眼所见，真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电影里看到的精彩剧情，居然真的存在在现实生活里。
    而且是一个他刚好在乎的人。
    “秦芜。”他忍不住从后视镜看着她的眼睛，轻轻唤了一声。
    秦芜没看他，侧着脸看着窗外继续说。
    “我姐初中毕业就不读书了，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她说自己学习不如我，所以把机会留给我，希望也寄托给我。她以前是很漂亮的，放假回家的时候，总能看到很多小青年在我们家门口晃……可如今你也看到了，她结了婚，姐夫又要跟她离婚。没房子没存款，外甥女不到两岁，我妈身体又不好……柏老师，您别对我好，我背负了很多人的期望，体力不支，会让大家失望的。”
    柏子成被她的话和语气弄的压抑难受。
    她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因为自己的贫穷，所以认为自己矮人一等，不配被人喜欢吗？
    他丢了烟，再次从后视镜看她。
    她的脸很瘦，如此这样侧着，脖子里的锁骨和侧脸的轮廓非常英挺明显，头发没扎，温柔的散在脖子里，乌黑明亮的眼睛下面，一条亮晶晶的东西在她脸上匆匆划过。
    柏子成感觉自己要疯，心疼的难以抑制，几乎不受控的想去抱抱她。
    就像去年冬天，枯萎的柳树下，那个能给她力量的拥抱。
    可是他忍住了，他知道时机不对，他知道自己不能毁了她。
    他看着她的眼睛，只能呼唤她。
    “秦芜……我没有经历过你说的那种困顿，所以只单纯买了自己认为想要的，想帮你是真，想讽刺你骗你是假，我……”
    小小的镜子里，秦芜点了点头，打断他的话。
    “我知道。您不用说了。”
    秦芜哪里不知道，以他的人生经历，自小用的都是最好的东西，从来没有考虑过价格，怎么想到会去在意价格？
    他理解自己，有意照顾自己。
    所有这些，她只要他一句话，一个态度就够了。
    这样已经算是奢求，其他她怎么还敢想？
    第二天，大家顺利回市区跟同学们汇了合。
    在秦芜室友的热情宣传下，柏老师财大气粗，幽默风趣，平易近人的美好人设快速立了起来。
    晚上之前要回上城，还有半天时间，大家起哄着，无论如何得让柏子成带大家出去玩一趟。
    柏子成被起哄的没办法，打听了附近风景好的一个人工湖，决定中午带大家过去钓鱼，顺便野炊。
    秦芜腿肿的厉害，走路跟鸭子一样一摇一摆，实在不想去。然而她拒绝了两次，同学们也懒得再跟她废话，直接派两个女同学，一边一人拖着胳膊，愣是把她拖上了车。
    将近五月，天气和风景都好，出来游玩的人自然也人满为患。
    大家赶到人工湖，草地上已经被附近的人铺满了彩色垫子，最后只在离湖较远的角落寻了个位置。
    零食是柏子成出钱买的，大家铺了垫子，稀里哗啦倒出来一大堆，然而柏子成扫了一眼，几乎没有一个是他愿意吃的。
    大家围着零食坐下，也不去玩，上来就边吃边八卦柏子成。
    “柏老师，您本人跟传闻的太不一样了，又帅又隔壁可亲，我们太喜欢您了！”
    柏子成知道自己逃不开这个话题，但是没想到一上来就面对，而且居然用了和蔼可亲这四个字。
    他扶扶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