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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郭奇的讲述中,她慢慢知晓,仁贞的父亲原是幽州当地的一名小官员,贞元三年受友人牵连而获罪抄家,全家都被罚没为奴婢,独年幼的仁贞得以逃脱。
逃脱后的仁贞在街上行乞,后来被他父亲的一个同僚收为义子,那位同僚后来调任到青州,年幼的仁贞便也跟了过去。可是没过几年好日子,到了贞元七年,同样的噩梦再次降临到养父家,少年仁贞再一次经历了家破人亡,从此四处流浪,直到十五岁辗转来到了长安。
命运够坎坷的。
郭奇道:“还查到一事,他那养父膝下有一个女儿,大他一岁,算来也是青梅竹马。当年,家里据说也是有意招他为婿的……”
若仅仅只是一个少年时候曾经仰慕过的女孩子,自然是不值得说起。念云敏锐地察觉到郭奇这话中还有话,“那女人还活着?”
郭奇摇摇头,“死了。不过,娘娘应该认得她,薛是仁贞的本家姓,他的养父姓徐。”
念云大惊,愕然看向郭奇,手边的一只茶盅应声而碎,“徐蕙娘?”
郭奇的目光有些闪烁,但念云分明看出来,他默认了这个答案。
原来是因为蕙娘!一直萦绕在她心里的疑问顿时迎刃而解了,他从青州万里迢迢赶到京城,是因为探知蕙娘在京城。或许后来终于查明她进了东宫,于是他不惜净了身,跟着进了东宫。他谋反,弑君,一切都是因为蕙娘。
或许他一开始并不知道蕙娘在东宫的身份,否则,他应该会不顾危险出手相救才对,而不是亲自动手葬送她。
这也就能解释为何七喜选择李恽了,李恽是蕙娘的儿子。
可他若是一直对蕙娘有情,当初就不应该选择净身。
而且,蕙娘最终是死在她手里,甚至是她授意他亲手纵火烧死了蕙娘,七喜最恨的人,应该是她才对。可这些年来,她分明能感觉到七喜待她不可谓不真心,否则,她又怎会愚钝到看不出来,一直信任他如斯?
念云有些艰难地扶一扶额,这时,已经听见外头的喊杀声。
郭奇沉默地立在一旁,从他的神情念云已经猜出,神策军与兵部已经爆发了正面交锋。
但,神策军的兵权虽然控制在薛七喜的手里,可每一个士兵都不是毫无知觉的偶人。他们从小到大所受到的精神洗礼都是忠君爱国,此时却和属于朝廷的兵部起了冲突,不可能不产生疑惑。
只要三哥哥和其他人想办法,让所有人都相信薛七喜以内监之身,所领导的是一场叛乱,神策军,必定会从内部瓦解。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长,喊杀声仿佛也盖不过计时的滴漏,念云几乎怀疑那滴答声便是地老天荒。
午膳送进来,念云一口也没动。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又有人进来,她才动了动僵硬的身体,问道:“外头如何了?”
来人穿着铠甲戴着头盔,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单膝跪地回道:“启禀贵妃娘娘,叛军已经溃败,澧王兵败自裁……”
兵败,他是该自裁,方能存半分身为皇子的颜面。倘若他还想苟且偷生,必定叫他后悔来到这世上。上一次他已经害死宁儿,她若还重蹈覆辙,也就白做了这十几年的贵妃!
念云冷哼一声,问道:“薛七喜呢?”
那人一反军人的凌厉果决,却有些支支吾吾起来。好一会儿才坑坑嗤嗤的说道:“薛……薛七喜被围堵在城楼之上,挟持了……挟持了太和公主……”
念云差点跳起来。她先前设计她和恒儿两个逃了出去,脱离了神策军的控制,情急之下却忘了落落还在蓬莱殿里!
简直是卑鄙无耻,他竟然挟持落落!
念云大怒,伸手从郭奇腰上抽出长剑便跑了出去。
郭奇哪里料到她这样冲,急忙追上去:“娘娘,外头危险,容易误伤……”
念云根本没有听见。
内宫终于恢复了一点秩序,青石板铺就的甬道上积雪已经铲除,念云一路跑到含元殿前。
离丹凤门越来越近,就越能听见外面震天的呐喊声。
“宦贼!阉狗!”
“放开公主!”
念云仰头望着高耸的城楼,那是大明宫的最高点。站在那里,前面,长安城的景色可以尽收眼底,回头,整个皇城的巍峨宏伟只在脚下。
历代许多争夺帝位的人,不过是为了这一刻,天下都在脚下的荣耀,为了这气势磅礴的景色而甘愿付出一切。
她深吸一口气,提起裙裾,一步一步走上了城楼。
城墙外玄色衣袍的神策军尽皆丢盔弃甲,兵部护城军的赤色披风依然在风中傲然。
朔雪已经停歇,整个长安城却依旧是一片茫茫的白,天地间都是一派素净,掩埋了所有的凋敝与萧索。在火把的映衬下,冰雪和暮霭,都是淡蓝色的,笼罩着帝都,远处蓝山峦似一幅着墨过多的水墨画。
念云此刻出现在城楼之上,风吹起她深紫色的华美宫袍,裙裾上莲花的纹样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