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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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走到门口,便见一个人跑进来:“王先生!”
    王叔文定睛一看,这人一身极普通的布衣,却是越州老家的样式,仔细想一想,似乎有些面熟,好像是在京城里做小买卖的同乡。
    “你是福哥儿?”
    那人点点头,从怀中摸出一封信递给王叔文:“难为王先生还记得某,某不久之前回了一趟山阴,先生家托某带了封信来。”
    王叔文接过信,见是族中叔伯的笔迹,倒也没有急着拆开,却问道:“只这一封么?”
    他在长安的这些年里,收到的家书不算多。但每次收到信的时候,几乎都会另有一封老母托人一并随过来的。她不识字,每每是提前就托村中的秀才写了,等有人要寄信与他的时候再随过来。
    福哥儿是机灵人,瞧出他的神色来,也并未多言,只低声答道:“只这一封。”
    王叔文的眉毛顿时拧起一个明显的疙瘩,于是问道:“你从山阴来,可见着家母了,她可还好?”
    福哥儿微微躬了躬身子,眼神略有些躲闪,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先生还是先看信罢。”
    王叔文不知怎的,心里忽然“咯噔”一声,连忙拆开信,那信不算很长,道是王邹氏病了些时日,又累着了,吃了药不见好,反而病情加重,一时竟去了,还是他大伯娘想着两日没见人,去瞧了才知道。邻里有人说瞧见那姓蒋的郎中去瞧过两次,待寻那郎中去问时,那庸医畏罪,竟卷铺盖逃了。
    族人报了官,但那蒋郎中本是外地人,人又逃了,加之验了尸首,并不是中毒,只是服的药峻猛了些没受得住,此事也只得不了了之。
    信上言简意赅,末尾署了日期,又写了发现王邹氏病殁的日子,无甚疑问。
    王叔文一时如遭五雷轰顶,呆立在那里,半晌都挪不了步子,还是身后的小厮记得拿了些钱帛谢过了那福哥儿。
    过了好半天,王叔文才回过神来,红着眼睛抬起头,见那福哥儿还未走,沙哑着嗓子问:“这……可是真的?”
    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的,可是他还是满怀期待地看着福哥儿,希望他能说这不过是一个玩笑。
    福哥儿知道这王先生如今家中至亲只得这一个老母了,一时自是有些难以接受的,可是他到底只是个做小买卖的人,肚子里没什么墨水,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这位翰林大学士,只好低低地说道:“先生节哀。”
    节哀,怎么能节哀?他还没来得及把老母亲接来享上一天清福,母亲怎的就忽然病殁了!
    那福哥儿这样站了一会儿,见他也没有别的话要问了,最重要的问题大约信上写得明白,于是又低头行了个礼,便打算告退。
    王叔文混混沌沌的脑子终于清明了一瞬,想起一件极其重要的大事,连忙命小厮再多赏了福哥儿两匹上好的帛绢,认认真真地朝他行了个礼,道:“此事我自会处理,还烦您暂时莫要透露给别人。”
    福哥儿得了他的赏,也没去想此事有多大的干系,答应道:“既然是王先生吩咐的,某自当遵从。”
    第一百一十章 新法功败垂成
    按照大唐律例,官员的父母或者祖父母过世,成为“丁忧”。丁忧之人,无论身处何官职,从知道消息的那一天开始,就必须解官守制,回到祖籍守丧三年。
    三年之后,虽然原则上来说,返回任所即可官复原职,但多数情况下,先前的职位已经被他人所取代,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顺利复职的。
    所以这几天王叔文在朝堂上与政敌们辩论的时候有些底气不足,没有前些日子那么慷慨激昂、口若悬河了。特别是当他对上太子殿下那双目光冰冷的眼睛时,总觉得心里有点发憷。
    因那目光通透,疏朗,仿佛世上没有什么事他不能看透、不能知晓一般。
    不过第一天,并没有发生什么非同寻常的事。
    第二天也没有。
    但不知为什么,王叔文心里越发的忐忑,并没有向前段日子那般事事都提出自己的见解,顺便把新法的内容融入其中宣讲一番。
    到了第三天上朝的时候,王叔文正准备继续阐述革新的方略时,忽有一人站出来,大声向他问道:“不知王尚书对大唐律例可熟悉?”
    王叔文隐隐皱眉,面上且不动声色:“自然。”
    “那么,不知王尚书可知道大唐官员遭丁忧该当如何,又或者说,隐瞒丁忧不报该如何处置?”
    该来的终究还是没能躲过。王叔文顿时冷汗涔涔,抬头向太子望去,只见李淳一脸似笑非笑,目光却稳稳地落在他脸上,叫他无处遁形。
    他果然是什么都知道的。
    王叔文在那种如冰似雪的凉薄目光里慢慢地低下头去,不得不上前一步,奏道:“臣……臣并非刻意隐瞒,只是……只是想把任上的事务总结处理好,还没来得及向殿下禀报……”
    李淳脸上仍旧挂着温然的笑,那笑却直透到王叔文心底去,叫他觉得有那么一点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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