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雷诺感到奇特的是，黑羊城完全没有城墙。城市的街道也基本看不到马车的踪迹，男女老幼都是骑马。而且服装简陋，到处都是坦胸露乳光膀子赤脚，但无一例外腰间都挂着锋利的短刀，街边上随处可见吵闹的声音，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大有人在。
    那些穿着精致皮甲的骑兵对这些可能早就司空见惯，只要没杀死人或者放火，他们基本都是不管不问，足见这帮草原儿女，大多都还没开化。
    雷诺装扮成一个商人，带着几个护卫军打扮成的仆从，慢慢悠悠地走在街道上。
    黑铁镇事务繁忙，没人有空时间陪他来游玩，当然尤希除外。她此时裹在一件黑色的披风里，只露出两只冷色的眼睛，很显然对街道两边到处悬挂着的牛羊肉提不起一丝兴趣。
    “大人，天色不早了，我们应该先找个地方住下。”
    住是肯定要住的，可雷诺一路走来，这都快到市中心了，都没看见两家体面点的旅店。最后经由本地人指点，来到一条冷清的小巷，里面有一家没有招牌的旅店，看起来还比较干净和清爽。
    只是旅店的服务人员实在不怎么样，几个胡子拉碴的大汉，嗓门吼大，随便指了几个房间便扭头走了，也不说问问要不要吃饭和服务什么的。
    这些草原人真是不会做生意。
    雷诺摇着头走进房间，看看还算干净，便将就住了下来。
    不过晚饭肯定是不在这里吃的，这地方一看也做不出什么好吃的东西，稍微休息了一下后便领着众人上街。有尤希在，晚餐绝对不能将就，这是所有人都已经达成的共识，所以他们一路问到黑羊城最好的饭店。
    与其说是个饭店，说是一个巨大的庭院也不为过。几十个单独的房间围出一片圆形空地，每个房间门口，都有石头垒砌而成的烤炉，已经有很多升起了火，把上面肥嫩的羊羔烤得滋滋作响。
    除了烤全羊，这里还能吃到西境大草原最有特色的全牛宴，当然也有纳西湖里的鱼，只不过口味实在不敢恭维。
    和隔壁房间合伙叫了一只烤羊，对着满桌粗枝大叶的菜，雷诺实在提不起什么胃口，尤希也是随便吃了点，便坐在那里发呆，估计又在想念雷诺餐厅里的那几条鱼。
    这时隔壁房间过来一人，说是为了感谢和他们共享半只羊，要来敬酒。
    此人名叫奎兰，南方人，三十多岁的模样，精干清瘦，皮肤粗糙黝黑，是个商人。据说每年秋天他都会住在黑羊城，收购大量的牛羊贩卖到南方。
    奎兰是个自来熟的类型，和雷诺说了几句，便非常自然地坐了下来。雷诺也乐得有个免费向导，毕竟初来乍到，能多了解一些黑羊城的情况也是好的。
    一来二去，两人就聊到了黑羊城的军队。
    “听说黑羊城常备骑兵超过十万，可我今天在城里转了半天，也没看见有地方能住下这么多人的地方。”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奎兰一副老司机的架势，神秘兮兮地小声说到，“黑羊城的确有十万常备骑兵，但也可以说他们一个骑兵都没有。”
    雷诺一愣：“难道说这些骑兵，平时都在草原上放羊？”
    “在草原上是没错，但他们不放羊，而是巡牧。”奎兰喝了半碗米酒接着说，“这就是黑羊城的领主奥兰大人的聪明之处。西境大草原上四大部落，除了每只牛羊都要交税之外，还要帮黑羊城养两万骑兵。所以平时黑羊城只有几千护卫军，不过你要是能够再等一两个月，四个部落的人将全部回归到黑羊城外过冬。那才是黑羊城最热闹的时候，光是帐篷就能绵延几十里，牛羊更是不计其数，骑兵也会经常进行大规模的操演，全国的商人都会来参加这场巨大的盛会。”
    几十万人和几百万的牛羊聚集在一起，光是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那哪里是什么盛会，简直就是臭气熏天的人间地狱。
    不过人都聚集在一起，对雷诺来说是件好事。
    匈奴人和蒙古人为什么那么难对付，不就是因为他们居无定所。西境草原纵横千里，几十万人撒下去也不过是星星点点。
    要靠一万多军队一点一点去收服，花上几年都有可能。
    聊得正是开心，隔壁房间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奎兰急忙回去一看，不多会儿就带着五六个随从挤到了雷诺的房间。
    “是乌兹部落运送牛羊的人，”奎兰面色有些沮丧，很明显是被人赶了出来，“这些人在草原上野蛮惯了，我们可惹不起。”
    雷诺不由苦笑，都说北境民风彪悍，这地方看来也不差，一言不合就动刀子见红，一般商人到了这里，的确得小心翼翼。
    很快隔壁就传来放肆的大笑和女人的尖叫，听得雷诺和尤希齐齐皱眉，正准备早点回去睡觉时，院子里突然传来当当的锣声。
    奎兰脸上的不快之色瞬间一扫而空，甚至还有些兴奋起来：“今天运气好，碰上卖奴隶的。”
    奴隶买卖在这个世界并不稀有，不过这是雷诺第一次看见公开的奴隶买卖。
    十几个火把很快就点了起来，二十多个衣不蔽体的少女被绑着手脚，在皮鞭的驱赶下走上院子中间的高台。
    仗着极好的视力，雷诺发现这些女孩子居然都长得非常不错，皮肤也保养得很好，估计被奴隶主好好养了一段时间。
    其中两人夹杂在人群中特别显眼，她们皮肤粗糙黝黑，体型丰满健硕，有着自带卷的短发和厚厚的嘴唇。特别是她们的眼睛，是那种非常瑰丽的宝蓝色，就像灯光下闪闪发光的蓝宝石。
    “这两个是生活在南海岛屿上的异族人，”见他感兴趣，奎兰立即热情地为他介绍，“在纳加城很常见，刚开始还有人图新鲜，但绝大多数人买了之后就非常后悔。因为这些异族女子性格刚烈，又不会做事情，所以现在基本都是半卖半送。”
    女奴的到来立即引起一片口哨，几乎所有的房间都打开了门窗，但大多数出去观看的，都是草原人。
    雷诺最讨厌的就是人口贩子，但无奈身在黑羊城，没法像在黑铁镇那样把奴隶贩子“黑吃黑”，就想让人关掉门窗，却见奎兰对此正看得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