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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宴站在那里,微微佝着腰,唇角牵起一抹难看的笑,眼眶里有盈光闪烁,“臣知道皇上的苦衷,北澜使团在京,若是父亲的事情泄露,必定招致变数,到时候北澜出尔反尔,大周就是腹背受敌。”
“是!”宋玄青没否认。
宋宴继续道,“臣素来顽劣,父亲在世时,仗着父亲的威名肆意妄为,仗着皇上的宠爱……做下不少任性荒唐之事。但皇上放心,以后不会了!”
没有父亲的庇护,他若还不能快点成长,以后……如何担起燕王府的重任?
他还有母亲,还有妹妹,还有……没做完的梦。
宋玄青有些愣怔,宋宴突如其来的沉稳,委实让人摸不着头脑,要知道不久之前,宋宴还因为靳月的事情大闹皇宫,最后以废除了先帝赐婚圣旨为结。
现在怎么……
“宋宴!”宋玄青语重心长,缓步走到案前坐着,“坐吧!”
“谢皇上!”宋宴躬身。
海晟奉茶,毕恭毕敬的退出御书房。
“朕没有下圣旨,就是不想让燕王府觉得,朕是在为难你们。”
宋玄青叹口气,端起杯盏抿一口茶,“待北澜使团离开,朕会给皇叔正名,战败之事……现在暂时搁置不谈。”
宋宴心里清楚,所谓的「没下圣旨」只是帝王权术,不想让世人诟病,也不想让事态蔓延,怕影响大周和北澜的议和。
心里知道,不代表要说出来,他以前少不更事,就败在这张嘴,把什么都往外说,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失去、失不再来……
想起那个没做完的梦,他心里狠狠揪了一下。
“臣明白!”宋宴敛眸。
战败也是罪,皇帝这不是宽慰,是警告。
“你能体谅自然最好。”宋玄青放下手中杯盏,“宋宴,皇叔之事,朕也很难过,可朕是皇帝,皇帝要做的就是给天下百姓一个太平,燕王府……以后是你的,人总要学会自己长大,这份责任希望你能担得起!”
宋宴喉间滚动,“皇上,臣有事相求。”
“皇叔的尸身,朕已经命人去找回,秘密送回京都城。当然,这得在北澜使团回到北澜之后,在此之前朕会让人好好保管皇叔的尸身!”
宋玄青音色沉重,“他是朕的亲皇叔,朕不会亏待他,也不会亏待你们。”
前提是,这消息不能传出去。
皇帝的话何其明显,不能发丧,不能悲痛,权当这事没发生过。
“皇上……”宋宴哽咽,眉心止不住的颤抖,“我爹死了!”
宋玄青握着杯盏的手,微微颤了一下,若有所思的望着宋宴。
宋宴比他小一些,但比他幸运,从小到大,宋宴都是在燕王和燕王妃的呵护中长大,娇惯、轻纵,当宫里的儿郎都在没有硝烟的战场里,厮杀染血的时候,宋宴正春风得意,在宫外恣意潇洒,这些东西都是宫里长大的孩子,所不具备的。
眸色微暗,宋玄青压下心头的晦涩,“朕的父皇,亦是!”
宋宴红着眼眶端起杯盏,抖着手掀开了杯盖。
“朕没有你幸运。”宋玄青抿一口茶,极力保持平静,可声线的抖动,还是出卖了他的情绪,“朕的父皇是天子,他跟世间所有的父亲一样,望子成龙。可他儿子太多了,多得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楚,到底谁是谁?这个儿子是谁生的,那个儿子又是哪个宫的?”
宋宴咬着唇,滚烫的茶水从舌尖掠过,疼得他差点落下泪来。
“你不需要母亲的保护,因为你是皇叔唯一的儿子,谁都不敢得罪燕王府的小王爷!”
宋玄青勾唇笑得嘲讽,眸色凉薄,“宋宴,咱们差不多同岁,可所经历的不一样,朕肩上担着天下,脚底踩着累累白骨,很多事朕也是身不由己。”
莫怪无情,情不由己。
宋宴点头,“臣明白。”
“别让人听到……燕王府的哭声。”宋玄青垂下眼帘,“退下吧!”
宋宴放下手中杯盏,起身行了礼,毕恭毕敬的道了一句,“臣,告退!”
走出御书房的时候,宋宴脚下一踉跄,险些从台阶上摔下去,所幸程南搀扶及时。
“小王爷?”程南骇然。
宋宴稳住身形,冬夜里的冷风剜在面上,疼得像刀割一般,他狼狈而落魄的离开皇宫,脚下轻浮得像是随时都会倒下。
程南战战兢兢的跟在后面,满心惶恐。
“皇上!”海晟行礼。
宋玄青扶额,面上难掩痛楚,“宣南王入宫。”
“是!”
这世上,除了心上人,没有什么是不可替代的。
宋宴出了宫门便翻身上马,策马狂奔。
急得程南紧追不舍,生怕宋宴再出点什么事,“小王爷,这不是回王府的方向!”
的确,这是去傅家的方向。
“小王爷!”程南心慌意乱,若是小王爷悲伤过度,再闹出什么事来。
宋宴下马的时候,就站在傅家的院墙外,他立身阴暗中,瞧着那高高的墙头,一墙之隔……
这个方向大概就是上宜院的位置吧?上宜院,她与傅九卿的温柔乡。
“靳月!”他哽咽着呢喃着她的名字。
程南想上前,可想了想又觉得不妥,便退开老远悄悄守着,他看到那个高高在上的男子,佝偻着腰,将额头抵在冰凉的墙壁上,双肩微微的抽动,似乎是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