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梦。仿佛就在昨天，又仿佛过去了好久好久。
    “这个世道，真那么乱吗？”玖娘问。
    “乱，也算不上乱。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繁华的地方，歌舞升平，战乱的地方，民不聊生，百姓流离失所。再严重，易子而食也不是没有！”
    “……”玖娘忽地站起身。
    张嘴看着赵诚，“易子而食……”
    她不敢相信，还有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
    “玖娘，你所见的，还是太少了，等你真真正正见过边疆凄凉，你就会明白，我与你说的世道乱，究竟乱到什么地步！”
    玖娘愣了好一会，才慢慢坐下。
    “……”
    与那些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相比，她已经是活在福窝窝里了。
    早前虽苦，但不曾饿着冻着，如今更是衣食无忧，丈夫怜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伸手握住赵诚的手，“我们明日一早就回家吧！”
    “好！”赵诚点头。
    他知道，如烟这一茬算是过去了。偷偷松了一口气。
    做梦都没想到，当初在照乾县的事情，玖娘已经猜到个大概，只是没有证据去验证而已。
    这一夜，倒是相安无事。
    翌日离开的酒楼后，两人又去了一趟吉荣斋，玖娘买了好几分糕点，饴糖、蜜饯也买了不少，还都特意分了一小包出来，打算路过董妞家，给董妞，让她拿去孝敬她阿奶。
    善良孝顺的人，不论出身，都该得到尊重。
    玖娘上了马车坐好。
    赵诚才驾驶马车往回赶。
    他们还是两个人，至于那些东西，都托给了镖局，让镖局的人押运，他们可以慢慢走，若是有好玩的地方，可以去玩玩。
    玖娘归心似箭，一点不想去玩，只想赶紧回家，把家收拾出来，趁着现在天还没有冷到极点，撒些种子下去，再用稻草什么的盖一下，过年的时候才能有青菜吃。
    赵诚也知道玖娘的心思，也不敢跟她对着干，依着玖娘往家而去。
    到董妞家茶寮的时候，天都快黑了，董妞见到玖娘，欢喜万分，“太太，您回来了！”
    玖娘把糕点、蜜饯拿出来给董妞。
    董妞愣住，“不是已经托镖局的人给了么？”
    “我知道呀，这是我送你的，你阿奶好些了吗？”玖娘问。
    “还是那样子，大夫来看过，说是时日不多了，不过阿奶很高兴，说临了还能吃到吉荣斋的糕点……”董妞说着，微微叹息一声。
    她家阿奶，年轻的时候，可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吃山珍海味，穿绫罗绸缎，后来家族败落，嫁给她阿爷，苦了一辈子。
    好不容易儿女长大，她也可以享清闲，偏偏娘是个厉害的，阿奶性子又软绵……
    “太太，多谢您，您的大恩，董妞记在心里，今生若是有机会……”
    “举手之劳罢了，刚好我也有点闲钱，若是早些日子，我肯定是不会帮你买东西，也不会赠送糕点给你。说起来是你运气好！”
    恰好她嫁给了赵诚，手里有钱。
    若没有钱，谁能打肿脸充胖子。
    自己都吃不饱，哪有闲心管他人瓦上霜。
    董妞摇摇头。
    她是该好好感谢的。
    拿了攒下的钱递给玖娘，玖娘伸手接了。
    赠送是赠送，代买是代买，玖娘分的很清楚。
    在茶寮住了一晚，一日便启程归家。
    董妞在门口送玖娘她们离开，才回去为阿奶吃糕点。
    董阿奶时日确实无多了，这几日她总梦到以前，梦到年轻的时候。
    又吃到了心心念念的糕点，心里的那点念想也放下。
    见董妞进来，董阿奶笑了笑。
    苦了一辈子，难得还有这个孙女孝顺，处处照顾着，伺候着，惦记着，让她凄苦的老年生活，不那么艰难。
    “来，过来！”
    董妞上前，把热水放在一边，扶董阿奶起身，靠在炕头上，小口小口喂她吃点心，和热水。
    “阿奶……”董妞轻轻的喊了一声。
    “嗯，你把攒了多年的钱都拿来给我买糕点了？”董阿奶轻声问。
    “嗯，那位太太是个好人，这些糕点是她送我的！”
    董阿奶看着董妞，怜爱的揉了揉她的头。
    “妞啊！”
    “阿奶？”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趁着阿奶还在，你与阿奶说说！”
    董妞摇摇头。
    又看着董阿奶认真说道，“我想阿奶好好的！”
    爹娘是重男轻女，女儿在他们眼里，年少是为家里干活赚钱，等长大了拿一笔彩礼嫁出去，大姐、二姐、三姐便是如此，她也会跟她们一样。
    唯有阿奶是真心疼她。
    董阿奶看着孙女，微微叹息一声。
    她时日无多，是没办法照顾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