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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点了支烟,静盯着他凹陷的脸颊和长长的胡须看,很快吸引了他的注意。
“给点零钱吧,给点零钱吧……”流浪汉从睡袋里伸出手,捏着咖啡杯边缘轻轻摇晃,硬币发出清脆声的碰撞声。
介舒转开头,跟着队伍往店里去。
流浪汉朝空中无谓地扬了扬手,抱怨她浪费人情感,复又缩回睡袋里,闭着眼睛靠在垃圾桶上轻轻发颤。队伍里有好几个人在抽烟,他吸着二手烟味当作代替,真想来口叶子,多劣质都行。
过了一阵,他迷迷糊糊地嗅到肉香味,比店里飘散的味道浓郁得多。
他睁开眼,咖啡杯边上多了个汉堡,还有一杯可乐,气泡正前赴后继地沿着杯壁上升,在靠近冰块的地方安静破裂。
2
“我会尽快还清的。”陈辛觉拉着书包带子,拘谨至极。
“不用着急,慢慢还就行,”俞庄嵁靠在门框上,嘴里叼着烟,“你不嫌重么?”
“我差不多该走了。”
季归豫揽上陈辛觉的脖子道:“反正都是一条路,一起打个车就行了,对吧庄嵁?”
俞庄嵁摇摇头,抖掉烟灰:“你们先回去吧,我等会儿有点事。”
“明白,那咱们走吧……”季归豫脸上现出意味不明的笑,抓着陈辛觉想往路边走,突然又停下脚步,“诶?那个大姐……”
俞庄嵁转过头,望向二人目光所及之处。
那个女人拎着两份快餐从店里走出来,留了一份在躺倒的流浪汉面前,动作幅度极小,快得像是害怕被人看见。
未待对方苏醒,她就戴上派克外套的兜帽匆匆离开。
3
快走到家的时候,介舒又拐进了街角的超市。
啤酒正在补货,一男一女两个店员蹲在冰柜边调着情,顺便工作,全然没注意到她正在旁边等待。
此种文化环境下,催促是非常不礼貌的事,于是介舒一句话也没说,先绕去隔壁一条走道挑罐头。
从前在韩国超市打工的经历练就了她对于扒手的高敏感度——不远处的散装面包货架旁,有个中东人正不动声色地往口袋里塞吉事果。
偷点什么不好,这东西占地方又不值钱,而且还粘手,也不是果腹的最佳选择,得馋成什么样才会专程来偷这个呢?
介舒拿了几罐番茄,又回到啤酒货架,那两个店员还在眉来眼去,恨不得把全世界的啤酒都补进去。她咳嗽一声,打乱二人暧昧的氛围。
她提了一打啤酒去结账,排队时吉事果贼就在后面。
介舒侧头用余光瞄了一眼,那人手里拿着一根蛋白棒当掩护,外套口袋的边缘还沾着糖霜,说不准是个生疏的初犯,还是猖狂地认定小偷小摸不会被追究。
4
“庄嵁,”何如雎压低声音,“你看那男的是不是在偷东西啊?”
“是。”
“我们要不要提醒一下?被偷的那个好像也是中国人。”
“她已经发现了。”
“哪有?她手机都快被拿出……”
话还没说完,小偷的手腕就被受害者一把握住,抓了个现行。
眨眼间,扒手撞开受害者拔腿向大门口冲,突然的推搡立即使后者失去了重心。
随着一声闷响,她猛地撞在了靠墙高高垒起的购物篮上,也就是间接撞在了墙上。
她似乎因突如其来的冲击愣在了原地,垂着的头被兜帽遮了大半,背脊像受热的章鱼腿一样蜷缩起来。
何如雎从动作场面发生的那刻起就一直捂着嘴,眼睛瞪得巨大,回神才发现俞庄嵁不知何时已经越过扶手冲到了案发前线,正半跪在受害人面前。
那关切又着急的模样,特别不像他。
5
在庄嵁的印象里,每次近郊旅行前的超市采购都是他的噩梦,尤其是在介舒上了初中之后——她开始在大人面前夸下海口说自己也是个大人,带他去门口的超市买点零食不成问题。
“弟弟,这个果冻吃不吃?”
“不吃。”
“弟弟,可乐喝不喝?”
“不要。”
“弟弟,薯片要什么味道的?”
“随便。”
这是实话,庄嵁从小就只爱吃主食,对零食毫无兴趣。
耐心轻易被耗尽,她突然不再说话,拎着篮子在前面沉默地走,庄嵁就知道暴风雨快要来了。
果不其然,他拿了一瓶牛奶追过去,正想放下,篮子却忽然被挪开,就是不让他放。
庄嵁抬头,对上她阴沉的面色:“小四眼,你是不是特想长高啊?班上同学好多都长得比你高,着急了吧?”
“我不喝牛奶也会长高。”
她冷笑一声:“不听话的孩子是不会长高的。”
“老师不是这么说的。”他虽然嘴硬,但还是感到一丝不安。
“我说真的,我同桌,一男同学,到现在还跟你一样高,他说就是因为小时候总不听大人的话,所以被诅咒了。”
庄嵁握着牛奶瓶子的手放松了些,被她严峻的神情唬住。
“怎么样,害怕了吧?”见他脸上现出愁容,她乘胜追击,“你现在开始听话还是来得及的。”
庄嵁喃喃道:“你算什么大人……”
“什么?”
“没什么。”
“来,第一步,帮我拿会儿篮子,”她把篮子往地上一放,“男孩子柔柔弱弱的像什么样,来!锻炼锻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