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里的大喇叭，正在发出巨大的朗读声，按照年级顺序播报选拔赛实况。虽说出现的是各班孩子的童音，但豆子知道内情，各处都有老师坐镇。就像他爷爷陪着小厅里的一年级一样。
    兰泽听到三年级各班已经进行到了第二轮，他看了一眼小麦的定位。然后发现，这孩子已经从三年级的楼层跑出来了，直奔地面而来。一转头，他们就看见了小麦。他也来看爷爷上课。
    “唉。”小麦见了他们，愁眉苦脸的。
    “不顺利？”兰泽明知故问。
    “本来挺顺利的。但我不小心，吃了一个。”
    豆子眼睛睁大了，忍笑有点辛苦。
    小麦补充说：“吃掉一个本来有可能保留资格。但我没注意，一不小心又吃了一个。”
    “香吗？”兰泽同情地问。
    “鹌鹑蛋还是挺香的。就是壳没剥干净不大好吃……”
    兰泽现在怀疑，熊孩子只是打算快速消灭蛋壳。
    豆子用力绷着一张脸说：“既然已经吃掉了，不如我们去练会球吧。”
    “嗯，我陪你们。”爸爸说。
    校队的训练场地在地下一层和二层，空气微凉，光线明亮。阳光透过顶部的小窗照射进来，不足以照亮偌大的空间，只起到了提示昼夜的作用。实际起到照明作用的是弥散型顶灯——整个天花板散发出柔和白光，没有明显的光源。
    整个下午，陆陆续续有孩子来了又走。被选进校队的三四年级孩子，都很自觉，就算见不到教练和伙伴，也进来签到，在墙上投影出的终端信息中找到自己的训练表练一会。倒是五年级的大孩子，几乎没出现过。校队中三年级和五年级之间的分裂依然很严重。豆子依然只是一个三年级小屁孩。
    小麦一整个下午都打不起精神来。时不时唉声叹气。把教练设定好的常规练习全部做完之后，豆子带他做带球对抗练习。
    对抗需要绷紧神经，比较刺激。小麦渐渐来了精神。
    豆子差点没把自己累趴下。
    兰泽忽然听到坐在自己身旁的小姜同志悠悠叹了口气。
    “想到什么了？”兰泽低声问。
    “突变。这么厉害的嘛。”小姜轻声回答。
    两个孩子是同一天的亲兄弟。差别已经越来越明显了。
    如果不考虑智力发育的话，同龄孩子在小麦面前，全都是虚弱的傻大个。
    豆子已经非常努力，同时动用了兴趣和意志的加持，但他的反应速度逐渐变慢，失去了一开始时的敏捷。他为了节约体力，不断动用小幅度假动作耍花招，调用小麦多跑动。但豆子连假动作也开始变慢了。
    而小麦轻松地保持着一开始的反应速度，虽然跑得气喘吁吁的，却越跑越起劲。依然乐在其中。
    在兰泽的最胖的儿子小米身上，随着时间的体能衰减表现得更加明显。——这种人通常被称为“爆发力比较好”。
    但小麦的情况，只能称为：爆发力一直好。
    将来如果大家一起学习什么技能的话，按照熟练度积累的时间规律（比如一万小时规律），很明显，体能几乎没有变化的小麦，可以有更高效的训练，更容易练到精通。
    兰泽笑笑，喊两个孩子：“休息一会吧。我们去喝点东西，好不好？”
    “啊？再玩一会。”小麦回头喊道。
    兰泽站起身，走近扇了扇小麦头顶的空气：“你看你满头是汗，都臭了。”
    他伸手把豆子抱了起来。
    “爸爸，我不要面子的吗？”豆子口头抗议了一声，却没有真的拒绝。靠在爸爸肩膀上，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训练场更衣室的外间，靠墙有很长的水池。大部分很低矮，下方还有抽拉式的踏板，适合高矮不同的孩子。符合成年男性身高的高水池只有一小截。地上铺着厚厚的软质吸水垫，走在上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兰泽扛着豆子试了下水温，催小麦：“自己洗脸。”
    小麦看上去像六岁。他比起真正的六岁孩子，毕竟多活了两年。在温水龙头下给自己洗头洗脸，动作熟练得很，比他三个幼儿园弟弟强多了。
    兰泽把豆子夹在胳膊下面，打开温水，慢慢替他揉搓头发。就像在他们小时候经常替他们做的那样。
    “爸爸，我想妈妈了。”豆子闭着眼睛说。
    “嗯，我问问你妈什么时候有空，你们见面说说话。”
    “爸爸，我更想他们两个。”
    兰泽轻轻叹了口气。兄弟四个从小整天在一起，从来没有分开这么久过。
    而天上那两个似乎并不忧伤，反而有点乐不思蜀呢。
    “你难过吗？”
    “不难过。就是日子有点无聊。”
    “后悔没跟着一起去了吗？”
    “不是后悔……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如果豆子比现在大几岁，他的所有情绪，说不定可以归类进青春期心理症候群。但是现在嘛……兰泽轻轻揉着豆子的头皮，冲洗掉汗水。从旁边抽了干净毛巾擦干头发，才给他洗脸和脖子。
    豆子乖乖的一动不动。这么安静的状态很少见。
    擦干净豆子之后，小麦把爸爸手里的毛巾接过去，愉快地扔到用过的毛巾筐里。他被爸爸当成了能干的哥哥，这会儿可得意坏了。
    兰泽把豆子抱在怀里，保持一个舒服的姿势。这才问他俩：“你们想喝什么？”
    “这得看食堂里有什么了。”豆子靠在爸爸怀里回答。
    走在宽敞的地下人行通道中，一路走，小麦一路都在得意。
    “你变成小宝宝了。嘻嘻。”小麦终于忍不住，说出来了。
    “接待员的职责。”豆子淡定地回答。
    小麦抬头就看到了豆子领口贴的红标签。……他不笑了。
    带着父母参观学校的好多小孩，都贴了这个标签。小麦没贴。
    “接待员的职责？是什么？”兰泽问。
    “哦。用各种方式哄大人高兴。”豆子平静地回答。
    在校内，一路上，的确能看到不少大人亲热地拉着自己孩子的小手。
    换个角度，也可以说是小朋友尽职尽责地牵着大人？怕大人在陌生的校园走丢了？
    他们还尽量面带微笑，亲切友好地对待啥也不懂的大人，不管任何无聊问题都耐心回答。
    一点小情绪也没有，小接待员们相当敬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