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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她的话,姑妈摇了摇头,转回了脸去,淡淡的,有几分无力的样子。剪刀在松上比划,刀口闪着冷冷的寒光,铡下一根多余的枝条。
姑妈突然开口,语气很淡,“你是昨晚回来的,祁明泽昨晚也回家了,他就没告诉你点什么公司里的事。”
“他不大和我说公司里的事。”
短暂的沉默后,“你们这结婚也快一年了吧,祁明泽待你怎么样?”
对这句话阿森没来由的心上紧了一下。
姑妈仍在对付剪刀下的松,却不太像是在闲聊。
从小阿森就知道姑妈这人涵养不太好,她大部份时候是温和的,但这不是她的本性。至小阿森收到的好意不太多,所以对姑妈喜怒无常的好意她也是全盘接受,并珍惜的。
这是骨子里的本能。
阿森老实回答,“祁明泽平常很忙,但是我们相处的还算不错。我们吵过架,他会道歉,经济上对我很慷慨,除了他每天事情太多,我们算是没有矛盾。”阿森不知道姑妈的用意,她也不想违逆她,但她倒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与祁明泽之间,那种大概与寻常夫妻不大相同的相处方式。
阿森一直在注意姑妈,一开始对方只是淡然的听着,到最后却笑了,笑的很怪。阿森看的莫名其妙又心里恍惚,精神里的木讷开始迅速消退。
“林未,咱们都被祁明泽给骗了,你被骗了,我被骗了,明泽被骗了!”苏云惠突然将刀口长长的剪刀一把插进她正修剪的松里,一枝蜿蜒伸展的优美枝条瞬间被铡断,落地。
阿森吓的肩膀一耸。
“祁明泽这个混蛋,他是个骗子,畜生!”
“……姑妈!”
苏云惠转头来看阿森,眼睛已经腥红一片,“他把你带去纽约的第一天就算准了,你被祁翰丞绑架就是他的第二步,他装的滴水不漏,他利用你三叔的杀人不眨眼打乱明泽的步骤。他用你的小命,一边踩着他三叔,一边踩着明泽,实际上他什么都不在乎,谁都不管,他只管在明泽眼皮子底下正大光明的把所有东西都拿走了,这就是他干的事!”
“明泽在犹豫的第一刻就输了,他输在心软,输在笃信祁明泽至少不敢拿你的命冒险。”
“只有我们这么天真,祁明泽那种人,怎么会只是表面上的那点!也许这件事从他丢了老爷子给的位置开始他就计算上了,他装的鲁莽、冒进,实则以退为进,我现在甚至怀疑你舅舅也是受了祁明泽指使才接近明泽,他顺水推舟,把所有事情都安排的水到渠成,他只等着坐收渔翁之利,真是下的一盘好棋!”
“孩子!你是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你已经把明泽害的一败涂地了!”
“一败涂地!”
“现在祁明泽只手遮天,就算是老爷子也无力回天了!”
*
阿森从玻璃房里出来,绕过建筑,穿过寒风刺骨的园子。
苏云惠一下说了太多,阿森应该听不懂才对,但是她莫名其妙的就是听懂了,也明白了,一些蛛丝马迹开始条理清晰。
人很自私,她没有同情姑妈,没有同情姑妈所说的,祁明泽因为心软她的安危而一败涂地,没有想姑妈所谓的只手遮天。
她只在想:所以,她遇上的那么凶险的事不是因为她自己大意,不是她命不好,不是她倒霉。
她想起那天下午,想起那棵圣诞树,想起晚餐时的银烛台。
她以为祁明泽不出门了,但是晚餐吃完他就走了。在西装外边套上了一件藏色的大衣,她亲手帮他穿的,大衣很长,就算他穿上也到了腿弯。
林未的人打开门,他们出去,一股风掀的那衣摆隆起。
真有人能提前算好别人的行动轨迹?
如果那天她不上车?
林未的人能用枪,自然就有各种办法把她带走。如果她敬酒不吃,他们就请她吃罚酒了,最终结果还是一样。就像林未劝她的,别找事就不受罪。
这一切只要一个条件,祁明泽不在家。
原来是这样的?
过圣诞节?修复伤疤?什么都没有。
原来如此!
所以她都经历了那种事,他却对她半句话的解释都没有。
阿森走着,眼神茫然,她去的时候就茫然,此刻加倍的茫然,一路到家差点和霞姨撞上。
“您这一大早的是去哪了?”
阿森视线聚焦,看清霞姨凑在近前的脸,不太好看的一张脸,但很真诚,她一天话很多,但大概都是心里怎么想便怎么说了。
阿森习惯的弯了下唇,干涩的笑,“散步,随便转转。”
阿森走开,上楼,没管霞姨追上来在说些什么,最后她听清了一句,“您要不要问问祁总他今天晚上回不回来吃晚餐,今天厨房里到了一腿鲜羊肉,草原特供,特别好,……”
阿森停下,霞姨还在渲染那羊肉的特别之处。
结婚的这一年里,这些琐碎的小事就是她生活中的一部份了,从前她不怎么关心饮食的事,她也吃不了多少,口腹之欲寡淡,大概是从小生活条件特殊而养成。
结婚后她不得不关心,因为这大概是她为数不多的能算是关心那个人的事了。
她热情的料理家庭琐事,学习如何照料一个人,细心的研究他的喜好,发现什么才是他所需要的。所以她学会了按摩,她在园子里最黑的那段路上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