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算作是初识，只不过昔日到底还是有几分情分在这儿摆着。
    那姑娘虽是莫名的闹腾，但是面对着他还是潜意识有种不敢忤逆的感觉。
    这厢房之中的布置看起来多是粉饰金玉朱紫，尽显奢华格调，不过和想象之中不同的是这里的一应物件看起来并不生疏。
    无论是丝毫不染纤尘的桌椅板凳还是这桌上尚且带有余温的茶盏，完全不像是寻常的厢房。
    “这地方有人住？”
    “当然有了。”
    “你们银霜宫的客人？”
    “呸！哪儿来的什么客人，就是我在住。”
    说话间，顾水梦不知从哪儿打了一壶水走进来，径直就满上了一壶茶。
    叶小孤看着这姑娘熟络万分的样子，心中的疑惑稍解，随口说道。
    “难怪看着这里粉金饰玉如此的奢华，我还寻思着一间客房怎么会这么华丽。”
    “这就叫华丽？你怕真是乡巴佬进城，什么大场面都没见过吧？拳头大的白珍珠见过没？”
    那姑娘说着说着握拳照着他面前比划了一下，说是显摆那拳头大的珍珠落在叶小孤眼里却让他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顺手就抓住她的手作势轻轻的咬了一下。
    气得顾水梦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急道。
    “姓叶的！你好大的胆子，真把我伤着，我看你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三拜九叩行那三首之礼，寻那花/烛之礼。”
    “呸！好不要脸的狗东西！”
    “……”
    叶小孤瞧着这姑娘骂的这么勤快，嘴角微微一扬，笑了笑也没有和她计较太多。
    桌上的茶稍微温了这么一会儿，差不多茶香也出来了，配着那桂花糕的滋味自然也还挺有些小资情调。
    只不过他也不见动手，单单只是顺手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淡淡的说道。
    “梦儿想必也知道我要做什么吧？”
    “你想做什么？”
    她顺着杆子就问了一句，叶小孤笑了笑顺势将茶杯放在桌面上，说道。
    “和我聊聊以前的事，说完了我也好上路。你这么不待见我，我也不好在你这银霜宫多腻着。”
    “……”
    他说得坦荡，只不过这话落在那姑娘眼里，一时还免不了让那姑娘不自觉的挑了挑眉头。
    她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对于叶小孤这个昔日的授业恩师没有半点儿恭敬不说，甚至张嘴就离不开“爹娘”二字。
    如此闹闹嚷嚷的性子，按理来说也没几个人能受得了。
    偏偏叶小孤此刻就这么平平淡淡的模样，隐隐还将她给镇住了。
    当下这姑娘柳眉一皱，暗自有些狐疑的问道。
    “姓叶的，你这是要走？”
    “聊两句就走，不多说。”
    “你想要聊什么？”
    “什么都可以聊，随你的意思。”
    “我哪能和你聊什么？”
    顾水梦听到这儿，一时还真有些懵了，特别是眼瞧着叶小孤那悠然无悲的样子更是心虚不已，生怕他是发现了什么。
    记忆之中的这副面孔虽然说不上全知全能，可是也拥有着可以洞悉一切的力量。
    或许是因为以前就已经在他手里吃过不少亏，这会儿这姑娘下意识的还低下了头。
    只不过这一低下头，她正好见着那双先前踩在水里的软靴，一下子还不免慌乱起来。
    叶小孤一边还倒着茶，正巧看着了她脸上的慌乱，顺口就问了一句道。
    “怎么了？看你慌慌张张的样子。”
    “……”
    顾水梦二话不说，扭头就往里屋跑去，他本来不想掺和额外的事，不过瞧着这姑娘这么慌乱，下意识的还是放下茶杯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刚走过门廊，迎面而来的长廊却远比他想象之中的要华丽。
    五彩略见橙黄的琉璃窗透出暖色的光亮，装饰精美的花鸟八角灯盏三步一悬，即便是见惯了俗世光亮的叶小孤，此刻都觉得这光亮有些暖得让人心慌。
    那姑娘走了两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猛的站定，头也不回的吼了他一句道。
    “滚出去！”
    “梦儿……”
    “我叫你滚啊！”
    “……”
    这一番话别的不说，听起来还真是有些打脸，尤且是这姑娘头也不回的样子莫名的让叶小孤都有些熬不住。
    他本来也无心多这些是非，可是到了如今还真就是没法回头了。
    顾水梦等了一会儿没听着他说话，下意识的还打算回头看一眼，没想到一回头就见着一条明晃晃的金龙。
    不知什么时候，叶小孤却是已经走到了她身后，如今看着她回头，顺手还将她揽入了怀中，说了一句道。
    “继续骂，叶某平生最是记仇，你骂一句我就在心里记上一笔，有朝一日我们加三减四的算个总账。”
    “滚！你给我松手！我才没心思听你开玩笑！”
    “没心思？为什么？”
    “你他x！”
    顾水梦这话刚骂出口，一抬头就见着叶小孤目光一冷，一时还让她不由得一阵心虚。
    只不过两人这么耽误一会儿的功夫，那琉璃窗的倒影之间却是瞬息变化了一个模样。
    叶小孤脸上惯常的平淡无波也不由得淡去几分，目不转睛的盯着顾水梦的脚下一时还真是挪不开眼。
    先前这姑娘穿着的罗裙之下分明显出一条硕大的鱼尾，这琉璃光影之间衬着她那鱼尾也是七彩闪动，颇为夺目。
    “是妖族吗？”
    一念闪过还没等叶小孤多问，那姑娘突然“啪”的一声就摔在了地上。
    他瞧着不对，急忙伸手扶了一把，没想到这一伸手还把那姑娘给气着了。
    她顺口又是爹啊娘的骂了一通，这些话骂得之顺溜都让叶小孤有些怀疑人生的感觉了。
    不过等到他抱着顾水梦走过这琉璃长廊的时候，看着远处的硕大水池，他又一次怀疑起了人生。
    这看似光亮的琉璃长廊之后直接就是一个硕大的水池，约摸得有个百丈见方。
    若不是回头远远的还能见着来时的路，他还真以为是不知不觉又陷入了什么幻境。
    相较于先前厢房之中的华丽装潢，这个巨大的水池反倒是给了他更大的震撼。
    这水池硕大无比，几乎可以称得上一汪大型的湖泊大小。
    远远的看去，一眼还看不到头，水面之下也是漆黑无比，莫名的让人有些心生畏惧。
    索性这池水四壁都有一些发光的贝壳，虽然只在池面一两米的地方有，至少也算是光亮了不少。
    看着这个地方，叶小孤心中总算是确定了这就是这姑娘的住处。
    转念一想，他又不免低下头看了看她，顺带看了看她那条鱼尾，好奇道。
    “没想到梦儿竟然是妖族。”
    “哼~”
    顾水梦没好气的轻哼一声，似乎是没心情搭理他似的，径直就把脑袋一歪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这些年来算是习惯了碰壁，这会儿非但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反倒是习以为常似的问了一句道。
    “梦儿平日里都在这水里休息？”
    “姓叶的，你能不能别这么恶心？我tm听得都快吐了！”
    “那倒是不急，一会儿有你吐的时候。”
    她听着这话，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是个什么意思，叶小孤却是探头探脑的看了看这深不见底的水池，心中下意识的有些戒备。
    毕竟先前那莲花池之中的银鳞冰狱阵法实在是给了他太多的震撼，如果再陷进来一次，不知道会不会还有人舍命相救。
    那姑娘瞧着他这畏首畏尾的样子，冷笑一声道。
    “瞧把你本事的，你真以为能够困住天师气脉的银鳞冰狱大阵是随便就能布下的？不是我吹嘘，这世间也就只有我才能布下一个！”
    “然后就被人简简单单的破开了？”
    “那才不是简简单单就破开的！”
    说起先前的那冰狱大阵，顾水梦似乎是格外的不服气。
    叶小孤听着她在耳边絮絮叨叨，两眼倒是一直没离开眼前的水池。
    那姑娘一直吹嘘不断，说是那银鳞冰狱大阵如何无声无息，如何不及反应就能永世封存陷阵之人。
    他却暗自打量着这水池四周的布置，隐约却发现这里并非是这姑娘说得这么简单。
    “也是个大阵吗？”
    水池四壁的发光贝壳并非是单单照明所用，隐隐还能聚集灵气，分明就是阵脚辅引之用。
    只不过这四方聚气却不显杀机，应该只是平日聚灵修行所用。
    长廊出口有阶梯可以步步向下走到这水池里面，阶梯上多是纹饰莲花，扶手栏杆上也多见这样的花式，显然也算是细心布置了。
    他抱着这姑娘信步走进水池之中的时候，她还一直絮絮叨叨个没完。
    “你如果是老老实实进了那银鳞冰狱大阵，就不会再有这些事端了。”
    “去了又如何？少了我一个叶小孤还有千千万万个天师转世，天不待我龙门归，我也没有那个凌霄气运。”
    “……”
    他说得坦荡，落在顾水梦耳朵里一时却让她有些无言以对。
    水池四壁的光亮贝壳像是一盏盏小夜灯，这微朦的光亮衬着他银发俊朗的侧脸，莫名的让顾水梦心中一颤，下意识的就往他怀里缩了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