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市，宝儿的老房子。
    时近深夜，四下无人，却也寂寥几分。
    唯独这房子里还亮着灯。
    眼前的双眸明媚如故，脸上也不见阴沉或是愤懑，单单只是平淡。
    “............................”
    叶小孤见此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小心翼翼的咽了咽口水，喉结微动之间，倒是王培主动开口。
    “我在房外站了很久，身上有这病症，其实也走不远........”
    王培这话语虽是简单，但是叶小孤想着刚才做过的事，却是不由得低下了头，也不敢应声。
    “你现在身上的味道，现在的样子，真让我恨不得把你的心挖出来........把炼心焰给我吧，你我都别再纠缠，我怕我真是忍不住把你杀了，倒是坏了你的美事。”
    叶小孤闻言，一时却也尴尬的不敢应声。
    就在这沉默之间，卧室门却是缓缓打开，任含香披着一身薄被，踉踉跄跄的走了出来，抬起头见着叶小孤还抱着王培，眼中的恨意几乎要将叶小孤生生活剐了。
    只不过，任含香似乎也有些疲惫，踉踉跄跄之间，却也只是想要逃出这个地方。
    虽然叶小孤此刻还算是神气活泛，神清气爽的模样。但是任含香毕竟只是寻常女子，这三五个小时的折腾，若不是有天师气韵，只怕还真说不好能不能站着了。
    叶小孤眼看着任含香踉踉跄跄的走出来，一时却也忍不住想要去帮扶一把。
    只不过王培身上的白霜虽然消除，但是寒气未散，仍旧是像寒冬腊月的铁栏杆一样黏着叶小孤，一点儿也动弹不得。
    任含香似乎真就是歪歪扭扭的走了几步，尤且越是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又是恨恨的瞪了叶小孤一眼。
    叶小孤这个时候总算是缓过神来，急忙解释道。
    “现在走不开，你先找地方坐一会儿，我马上.......”
    这一句话越发越别扭，叶小孤往日的机灵劲儿似乎都用完了一般，此刻这干瘪的两句话之间，任含香却是忍不住泪光闪烁，左右看了看，却是照着茶几上的果盘走去。
    叶小孤眼看着这情形，自然是头皮发麻，急声道。
    “误会！你先缓缓！我马上就好了。”
    眼看着叶小孤的慌乱，王培脸上倒是忍不住露出些许快意，只不过就在王培等着任含香拿水果刀，上演一出好戏的时候，任含香却是不太配合的瘫倒在了地上。
    叶小孤眼看于此，一时虽是松了一口气，却也免不了有些担心，回头又是看了王培一眼。
    这大半夜的这两女还真是搞得叶小孤两头无措，担惊受怕之外，还真是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
    心念之间，叶小孤自己脑子里也是一片混乱，看着王培倒也没有什么言语，反倒只是凑近了王培身边，算是求取些安抚也好。
    王培虽然也动不了身子，此刻却也免不了一脸厌恶的讥笑道。
    “刚才这事儿还没有办利索，还是我们的叶大少爷还想试试一龙双凤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叶小孤自己也被逼急了，此刻却也忍不住抬起头看了王培一眼，皱着眉头说道。
    “你够了没有？”
    王培闻言，一时却是腾起窜起一丝怒火，讥笑道。
    “什么叫我够了没有？你做了这么多烂事还嫌不够？”
    叶小孤微微皱了皱眉头，淡淡的看了王培一眼，说道。
    “我做了什么，即便是旁人不清楚，你也该知道几分。我自己也不想这样，只不过身不由己，刚好做了这错事而已...........更何况，你凭什么质问我？”
    叶小孤这说话间，王培本来还怒火暗生，还打算和叶小孤好好的吵一架，但是听到叶小孤最后的话，却也忍不住微微有些错愕。
    “摸你几下，亲你几口，就可以管我了？你本来就打定了主意为了我的天师传承来的，本来就是一个魅惑别人的妖怪，你现在跟我装什么？”
    叶小孤这言语越发顺溜，说到最后的时候却已经收不住嘴，待到看着王培脸色一变，目光之中暗淡几分，却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说道。
    “对不起，今晚我有点儿.............”
    “没错，我就是出卖皮相的妖怪，因为这寒毒入体我的确是苦苦寻觅解脱之法。但是，我也没你想得那么肮脏！”
    王培这话算是动了真火，简单一句说完，却是强行压着自己身体之中的寒气，骤然转身就走。
    这寒气发作之时，本来就只能疏导不能阻碍，即便是衣服，王培都只是穿着宽松的浴袍，不敢太过紧缚。
    眼下却也因为叶小孤一番话，直接强行压制下这寒气，难免伤及元体，轻则影响修行，重则折损寿元，朝不保夕。
    虽然压制这寒气后果严重，但是此刻王培竟然没有一丝担忧，反而是快意了不少，只不过转身之间，那双明眸却也微微闪动着泪光。
    王培这次走，没有很用力的关门，显得平静很多。
    只不过叶小孤也没有在意这些细末，单单只是站在原处，一时却也有些怅然若失。
    叶小孤此时此刻自然算不上体面，就这么光光生生的站在客厅里，不着丝毫，若是常人见了，只怕还免不了骂声变态。
    但是叶小孤此刻的心却是异常的平静，这种作为异类的感觉，那种微末的隔阂，就像是回到了很久以前。
    叶小孤也不记得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或许是见到宝儿之后，或许是阴阳眼初开之后。
    习惯了嬉皮笑脸的浪荡伪装，心里却也暗自将一切都分门别类，人与物，好人与坏人，新鲜的和陈旧的，喜欢的与讨厌的。
    叶小孤在出口中伤王培那一刻，其实所有的言语都是内心深处早已做好的归类。
    只不过，叶小孤一贯习惯了伪装，习惯了抱着王培，故作亲昵，但是心中的隔阂却也暗生。
    王培也好，白菲菲也罢，甚至是柳生烟，甚至是别的其他...........叶小孤的世界其实并非广大无涯，而只是几许尺寸之地，宝儿算是个例外，却也因此成为叶小孤永恒的桎梏。
    叶小孤突然想起来自己以前拒绝白菲菲和柳生烟的理由，面对着她们初生情愫之时，暗暗示意的好感，是如何一脸淡漠的随意碾碎。
    那一瞬息的感觉，原来才是自己的本心。
    .................................................................................................................
    夜色深沉，房间里的灯光还亮着。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瘫倒在茶几前，粉红色薄被之下，浅露出些许白嫩的香肩。
    而在这女子脚边的地毯之上，一丝微末的黑气缓缓伸展开来。
    客厅里，那个男人虚立半空，身上涌动而出的黑气化作一袭黑甲，隐隐之间各见鬼面纹龙，勾角连环，却是显得煞气逼人，气势不凡。
    就在这延绵而出的黑气将要侵蚀到一旁的女子之时，一只尖头高跟鞋却也轻巧的踏足于这地毯之上，瞬息荡开了无数的黑气。
    “我搭着晚班的飞机正好过来看看你。”
    这客厅之中，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一个美艳女子。
    叶小孤身上的劲气微微和缓了一些，面色淡漠的转过身。
    宝儿身上披着一件大衣，手上尤且还拎着刚才走出去的王培，正笑脸盈盈的看着叶小孤。
    叶小孤随手聚起一团黑气，淡淡的说道。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这黑气如烟似雾，缥缈无依，在叶小孤掌心起伏，单单只是看着，就让人感觉到心中一滞。
    “......................”
    宝儿脸上的笑意淡下些许，只不过还没有应声，叶小孤却是突然捂着心口，周身的黑气瞬息涣散。
    宝儿见此，急急忙忙的拎着王培好似一件皮袄似的给叶小孤递到了怀里。
    叶小孤本想信手推开，但是看着王培气息奄奄也不知道怎么了，一时也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头，径直抱在怀里。
    虽然叶小孤也不知道王培到底如何了，但是宝儿竟然让自己抱着，叶小孤却也下意识的没有拒绝。
    温软的身子入怀，叶小孤心口起伏的热涌也骤然得到了宣泄。
    “她身上有冰凤血，本来算得上至宝，只不过她一人无从驾驭，正好和你这炼心焰可以调和一阵子。”
    叶小孤神色暂时和缓了一些，宝儿似乎也觉得心中微微一定，轻声解释了一句。
    叶小孤冷着脸，却也没有应声。
    “我刚才见着她腕上的守宫砂还在，你..........”
    叶小孤虽是没有应声，宝儿却是看了叶小孤一眼，开口问了一句。
    叶小孤闻言，腾然一阵火起，一时却也忍不住沉声问道。
    “冰凤血？那任含香又是怎么回事？她的未婚夫能够和苏市的地头杨家对抗，任含香身份也不简单吧？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种猪？!忠犬？!”
    叶小孤此刻只恨自己脑子转得太快，一念之间竟然瞬息想通了这其中细末。
    柳生烟连着南市的柳家，白菲菲连着苏市的败家，任含香背后也有势力，王培也是因为含有冰凤血而被拉过来和自己相识.........这一步步，一桩桩，每一个遇到的人，每一件遇到的事，都让叶小孤突然有些茫然和猜疑。
    若不是此刻叶小孤怀里抱着的是王培，要是一个茶杯，只怕叶小孤现在就直接摔地上再跺上一脚了。
    “她们与你有些用处..........你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话吗？我已经跟你安排好了，你只管走就好了。”
    面对着叶小孤的质问和怒火，宝儿倒是显得很平静。
    “安排？杀了南家老爷子算是安排？这每一次的生杀交锋，苟延残喘都是你的安排？甚至连这些女人都是你的安排？”
    叶小孤连声质问之间，一时却也实在控制不住情绪，苦笑着连连摇头，仰天轻叹道。
    “我敬你如神啊！宝儿！为何你要如此践踏我的虔诚！”
    长夜总归不平，晴空朗日之下未曾有过的言行，终究还是会得到宣泄。
    啪.........
    叶小孤长叹之间，尚且还没有低下头，却是被宝儿踮起脚尖，直接扇了一巴掌。
    “你够了没有？”
    叶小孤下意识的咂巴了一下嘴，脸上火辣辣的痛，算是宝儿动了真火，一时也将叶小孤心中尚未说出的愤懑和抑郁全都堵回了心里。
    叶小孤看了看宝儿，这一巴掌实在是太过利索，以至于此刻叶小孤一时还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把你的女人捡回去。我有点儿事，先出去一趟。”
    宝儿随意的看了叶小孤一眼，简单一句之间，却是径直迈步就走，让叶小孤一阵错愕。
    叶小孤本来打算好好和宝儿述说一下心中的愤懑不平，但是没想到宝儿这简单的一巴掌却也让叶小孤的情绪全都消散须弥。
    沉默之间，叶小孤默默的将任含香抱了起来，一手一个俏丽佳人，本该是人间美事，但是此刻叶小孤倒是少有这个心思。
    将任含香放回床上，叶小孤一时也抱着王培躺在了一边。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培突然缓缓的睁开双眼，看着叶小孤却是一阵沉默。
    “.....................”
    过了片刻，叶小孤似乎也注意到了王培醒转过来，淡淡的说道。
    “她说你有冰凤血，还说要和我身上的炼心焰调和才能压制一阵子。”
    “..........嗯。”
    王培这个时候似乎也乖巧了许多，先前的一切情绪似乎也都在此刻全然淡去。
    叶小孤不由得低头看了王培一眼，撇了撇嘴，轻声问道。
    “是不是觉得挺可悲的，毕竟是我这样的一个人，而且这世间种种，到底还是不尽如人意。”
    王培抬起头看了看叶小孤，却也忍不住嘴角微微一扬，轻声道。
    “其实我被她带回来的时候就已经醒了........”
    叶小孤微微皱了皱眉头，伸手刮了刮王培的鼻尖，淡淡的说道。
    “现在知道我可怜了？”
    “你可怜个屁，得了便宜还卖乖！”
    叶小孤原本还以为王培该是深感赞同，没想到王培却是一脸嫌弃的说道。
    叶小孤闻言微微愣了一下，还不待开口，王培却是恨恨的说道。
    “我在屋外等了那么久，出门没一会儿就寒气上涌，本想回来，没想到竟然听到你们那叫声。喊得整个屋子外都听见了，还喊了几个小时...........”
    话说到这儿，叶小孤一时也忍不住打断道。
    “我根本没有任何感觉，完全没有意识怎么可能会叫？这也叫得了便宜？”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王培却也忍不住暗暗笑了笑。
    “你笑什么？笑我是种猪？一会儿也让你试试好不好，我这大晚上的还真是没够......”
    “呸~~”
    王培轻啐了一口，白了叶小孤一眼，只不过种猪这个比喻实在太过恰当，王培一时也忍不住笑意。
    “她跟我说好了，现在先和你将就几天，等到做好了调和你炼心焰的药丹，我也就.......”
    王培这话还没有说完微微愣了一下，叶小孤也皱了皱眉头，开口说道。
    “那你怎么办？”
    王培这个时候才恍然大悟道。
    “那个时候一紧张，只顾着庆幸了，忘了问天师传承了。”
    叶小孤听到天师传承，一时面色倒是也一缓，凑近了王培身前，轻声道。
    “要不你和我试试吧，我特别喜欢你这一身rourou的身子。”
    “呸~~”
    “恶心！你也就做这种猪的命了。”
    王培又是轻啐一口，白了叶小孤一眼，开口说道。
    叶小孤闻言，嘴角微微一扬，只不过目光之中却也难掩落寞。
    虽然是一时调侃，但是人生于世间，却步步为棋，生而无望，只怕也不必猪狗好多少了。
    王培也正是知道叶小孤此刻的处境，才会这般轻言安抚。
    果然，见着叶小孤目光之中闪过一丝落寞，王培也忍不住面色一暗。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落寞了几分。
    叶小孤本就敏感，自然也回过神来，感觉到了这难解的气氛，一时却是轻笑着说道。
    “生做人形，却沦为猪狗，我这么可怜，你要不要安慰我一下？”
    王培微微皱了皱眉头，白了叶小孤一眼，却也没有轻易拒绝，随口说道。
    “你又想什么鬼点子，你现在一身味儿，可别用手碰我，我真的觉得怪恶心的。”
    叶小孤微微愣了一下，一时倒是觉得好笑，只不过看着王培的样子倒也没有勉强，轻笑道。
    “我亲你一口行不行？”
    “不行，你现在抱着我，我已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了。你还想亲？谁知道你这嘴刚才做过什么.........”
    叶小孤闻言，一时倒是忍不住笑了笑，凑近了王培身前，说道。
    “你认为亲过什么？你果然是个浪荡的妖精。”
    “种猪......”
    王培似乎也毫不示弱，信口反驳之间，叶小孤却是吻上了王培的唇瓣。
    唇舌交缠，温软香滑之间，王培突然感觉一滴眼泪滑过了自己脸颊，一时却也忍不住伸手抱着了叶小孤的脑袋，极尽缠绵。
    就在两人这悲切难言，你浓我浓之际，却是感觉身旁骤然一颤，任含香却是不知什么时候醒转，一睁眼就看见叶小孤和王培在这里缠绵。
    原本就已经是心念崩溃的任含香却是再也忍不住，起身就走。
    只不过，初时任含香遮身的薄被却是被王培和叶小孤压住了一角，此刻任含香这么径直起身，却也没有半点遮拦。
    叶小孤被任含香的动作惊醒，依依不舍的松开嘴，正好见着任含香这一身光光生生的模样。
    倒也不是没有见过其他的女人，甚至连王培这样的尤物，叶小孤都抱着怀里。
    只不过，看着任含香这光洁的身子上的道道抓痕，连带着腿根的依稀血迹，叶小孤一时也忍不住开口说道。
    “香香..........”
    话语未尽，任含香却是忍不住崩溃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