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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晋一直是挺难以言喻的表情,尤其是江执说出主棺里的情况时。
对于主棺里主人的判断,最开始他们就是按照传统墓葬里的制式去做的判断,一男加两女。墓主人爱壁画,喜战功,并且以壁画的方式来为后世讲述他的英勇功绩。
可是,进了主墓室后他们就傻眼了,这里的风格跟耳室和墓外长廊大相径庭,尤其是正面石壁上的那五组山鬼图,怎么瞧着都不像是个武将该有的信仰。
而头顶上的星云图更是叫人诧异。
后来经他们对墓志铭的研究和反复商讨,才得出主棺和副棺的情况。
星云图上的主星对应位他们的确只找出了一点,所以对于这个主墓的研究他们总觉得差点什么。结果今天,江执就在主墓里转了一圈,什么资料都没看,就把他们之前想不通的逻辑全都捋顺了。
如果不是姜晋知道墓葬资料没外传,他一定会认为是故宫那边的老师透露给江执的。
江执不是研究汉墓的学者,不是常年从事古墓挖掘的考古人员……
他是个壁画修复师。
只是个壁画修复师!
此时此刻,整个主墓里,一个壁画修复师帮他们解决了一直没想明白的问题,站在四周“听讲”的,都是作业在考古第一线的、富有经验的考古队员。
姜晋一时间觉得面子上挂不住。
想了想,提出了个关键问题——
“既然你认为是女主人效仿山鬼来控制魂灵,那上头的隆福寺怎么解释?经我们勘测,隆福寺的确是在墓室建成之后平地而起的。如果女主人信仰山鬼,那佛法应该就是克星吧,既然自相矛盾,她又何必建寺?”
江执笑了笑。
反问他,“那如果按照之前的判断逻辑,寺庙的建成要么是为了往生,要么是为了镇压邪灵,从主墓室里的形制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最大。那问题就来了,寺庙要镇哪方邪灵?”
姜晋一个头两个大,这就像是一团麻似的,一时间找不到头儿在哪。
“所以,建寺庙的人绝不是主棺里的女人。”江执切了重点。
姜晋蓦地一怔。
紧跟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可脑中只是闪过道光亮来,没来得及抓住就跑远了。
倒是身边的盛棠哦了一下,声音拉得好长。
江执看向她时眉眼含笑,“明白了?”
盛棠一点头。
“给姜老师讲讲。”江执悠悠地一声令下,就踱回山鬼图前,懒得多加废话了。
徒弟是做什么的?
一个聪明伶俐的徒弟就要跟师父心有灵犀,秒懂师父的意思,能让师父少动一下嘴皮子就少动一下,绝对是想师父之所想,说师父之想说。
她盛棠,就是这么一朵人见人稀罕的解语花。
于是,她顶着“何以解师父忧,唯有棠小七”的原则,来给姜晋普及了一下自己所能想到的。
“话说呀,这主棺里貌美如花、风姿绰约、倜傥风流——”
“小七,说重点,别浪费时间。”江执在那头说了一声。
盛棠扭头瞅江执,“故事得讲得声情并茂才能遭人信呀师父。”
“好。”江执没看她,侧脸却是含着笑。
姜晋看在眼里……
够宠着徒弟的了。
像是他们这边,学生哪敢这么跟老师说话的?
“话说呀,这主棺里貌美如花、风姿绰约、倜傥风流……”
又重复一遍,还只字不差的。
姜晋心想,这小丫头是不是故意玩我呢?
盛棠背着手,继续狐假虎威的。
“的夫人,最喜男色,在家夺了主权后,那一个个小男也就从不断货了。”
姜晋心又想,这都什么词儿?
“但是啊,人之风流要么是没寻到最爱,要么就是失去最爱从而寻找替身。我个人更偏向于后者,两个副棺,其中一副棺材也许就是这位夫人的最爱,哪怕死了也要葬在一起。除此之外,陪葬坑里的那五人,生前必然是夫人的心头好,估摸着跟她的最爱有些共同处,比方说眉眼相似,又比方说性格一样,再比方说活……”
江执一个眼神过来。
盛棠生生咽下“好”字,清清嗓子换种说法,“伺候人的方式一样,总之等等吧,能叫夫人明知道他们只是男宠还舍得不他们,干脆就做了活人陪葬。”
她溜溜达达到了陪葬坑,硬着头皮扫了坑里一眼。
顿了顿,转头问江执,“师父啊,陪葬坑里的尸体形状很奇怪啊……”
江执慢悠悠甩了句,“如果你知道你要被活埋会怎样?”
他的注意力重点似乎只在山鬼图上,看得仔细,戴上手套后,仔细触碰石壁墙体。
盛棠这边明白了,啧啧了两声。
见姜晋正盯着江执,她甜甜一叫,“姜老师?”
姜晋反应过来,冲着江执方向一指,“你师父他……怎么还有上手的习惯?”
“我师父那手指头可是金贵着呢,他动手一摸,就能知道壁画的整体情况。”盛棠得意洋洋,“当然,我师父眼睛也毒着呢,这不,连棺材盖都没开呢,就能知道这么多事。”
姜晋觉得,关于主棺里的情况跟江执眼睛毒不毒没关系。
“我们继续说啊。”盛棠不紧不慢的。
可急死姜晋了,他想催,但也没舍下脸,毕竟是个姑娘家。但瞧着她慢悠悠的,也知道她是纯心故意,真是有什么师父就有什么徒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