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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下了床走到书架前,地板踩上去的时候有微微的咯吱声响,是年轮和岁月更迭的声音。
大多数都是跟专业领域有关的书,有好多都是上了年代的。盛棠抽了一本出来,内容是关于中外颜料矿对比的,竟还都是竖版,一看出版时间晕了,大出她两轮年岁还要多。
江执怎么这么多的老书?
都说看一个人的气质就看他的书架,一看一个准。江执这个人做事是老成,但怎么也没到沉沉暮年江上雪的程度吧,这些书瞅着都不像是他这个年龄能看的。
再往另一排去看,上头的书就意外“年轻些”了,有小说,有军事,有地理,也有志怪,大多数就是英文版的。
嗯,这倒是有点像他。
所以说,这人的性格还指不定真是分裂呢。
也有摆件,但挺单一,换句话说,唯独那么一个摆件。
不是常见的相册或手办,是块石头,架在一个木托上。
月光就蔓延在书架上,方便盛棠看得清楚,木托就是本地的胡杨木,做工简单大方,石头……她拿起看了看,只有一个手掌大,花生的形状。
她多少有点印象,这石头好像叫雅丹石,偶尔会在戈壁大漠的雅丹风蚀地貌区域找到,带有花生状的脉络纹理,所以又被叫做花生石。
江执还有收集石头的爱好呢,但放眼整个房间,也不见第二块石头。
倒是书架靠着墙角的位置还有个物件,是个小提琴盒,上前轻轻打开一瞧,里头装着的还真是把小提琴。
什么情况?江执还会拉小提琴呢?挨门住了这些时日,她可半点小提琴的调子都没听见呢。
是把古典小提琴,做工考究,看着就很有年头,但琴弦保养挺好,也不见松动,看来是挺被主人重视的,另外,琴箱的最底部好像刻了一个字。
她借着光亮仔细打量,看出是一个“蓁”字。
能刻在这个位置上的肯定是人名,女人名?
这个字出自《诗经》,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的确一般都是用在女人的名字上。
不是江执的小提琴?是他送别人的,还是这个叫“蓁”的人送他的?并且刻上个名字要他自难忘?
琴盒里有套琴谱。
盛棠拿出瞧了一眼,是《ynn nve》,是《乱世佳人》的主题曲。她对这曲子熟悉,她的舞蹈家妈妈曾经也喜欢在家放这首曲子,并且还跳过舞,只是后来再也不能从轮椅上站起来后,家里就再也没听过这曲子。
节奏悠缓,起伏恢弘,娓娓道来的是绵绵情话,是《ynn nve》的魅力。
有琴,还有琴谱,怎么看着都像是定情物似的呢。
盛棠一撇嘴,将琴谱往琴盒里一扔,小提琴归位。
出了房间,没见江执在客厅,那张新搭好的吧台上放了一套崭新的烫金雕花杯具,整齐搁放在青藤色竹木托盘里,不陌生,是当时她强行给他的购物单里多添的物件。
托盘旁边放了半杯奶茶,加大号的塑料杯,上头插了根吸管,冰早就化没了,杯底沉了一层珍珠豆。
客厅里昏暗的光都来源于另一间房,房门近乎敞了三分之二,看样子也就是主人进去的时候随手关了一下,并未当回事。
可盛棠吃心了。
那间房就跟江执的卧室一样,她都没进去过。
不仅是她,六喜丸子里的成员谁都没进去过,曾经肖也心心念念那间房,一心想要住进去,可每次他们来都是房门紧锁,江执总是跟肖也开玩笑说,你有本事撬门啊。
肖也就回呛你以为我不敢呐?
事实上他就是只有贼心没那贼胆,关系再好也真不能做出撬门盗锁的行径来,但还总惦记着。这人吧就是这样,越不让你看的东西你就越放不下,别说肖也了,其实盛棠也好奇。
江执站在一排颜料架前,盛棠都不用敲门,刚靠近门边他就瞧见她了,没上前关门,态度十分坦荡。盛棠眼明心亮的,这是默许她进来的意思。
就打消了狗狗祟祟一探究竟的念头,近乎是迈着四方步就进来了。
原来是改成了工作间,相比客厅一些大物件的操作,这房里但凡有的工具和资料都是跟壁画修复有关,还是有一整面墙的书,这人是把所有家当都空运过来了吗?旁边挨着的那面墙上是由高到低一层层的架子,搁着的都是……颜料?
盛棠对壁画颜料和矿料不陌生,一眼就能瞧见不少现如今已经罕见了的矿料,放眼过去那叫一个壮观。她惊得嘴巴合不上,又看见操作台上不但摆着球磨机,还摆着个竹架子,旁边还摆着其他的,像是泡着骨胶的容器、还没制完的带着沥管的粉兜。
她走上前仔细打量了一番,愕然,“我靠江执……颜料都是你自己做啊。”
江执正在放金箔,说了句,“小姑娘家怎么说话呢?”
盛棠这个时候哪有心思跟他拌嘴,瞅着眼前的竹架子,整体是带节的竹子,劈开后由竹子自然炸开两半,再用绳子绑紧,这类的物件做了五六个都摆在操作台上。
怎么看怎么觉着眼熟,好半天想起来了,她啊的一声,激动地指着竹架子,“飞水!是飞水法吧?”
修复古代壁画,在颜料的使用上尽量要用古法制作的矿物色料,飞水法就是最传统,也是古代匠人们常用的制作颜料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