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3)
宁潋不知道从何说起,忽然被一声敲门声惊扰,祖孙俩抬头,看到了一身便装站在门口的顾晖,面容依旧那么冷硬。
你来干嘛?
宁潋不认识他,但从那股上位者独有的摄人气势上感觉出身份的不简单,顾晖说:你想知道你母亲的事,来问我。
你知道?
我不光知道,我还知道是谁害死了她。
宁潋一把拽住宁星意的胳膊,防备的看向顾晖:这是我们的家事,不需要你这个外人来插手,我也不认识你,你走。
顾晖:想知道就跟我来。
宁星意想跟着去,却被宁潋死死抓住手臂:别去,小星儿不要去,奶奶求你。
她可以把身世告诉他,也可以把过往都和盘托出,可是这个人如果真的知道什么内幕,那么他要说的一定是惊天动地的内情,凭着宁星意是绝对不可能撼动的。
她好不容易才把人养的那么大,不想再尝一次被飞来横祸夺去一切的感觉。
你答应过奶奶不会以身犯险,还有小陆,你想想他,别让他为你担心。
宁星意握住她的手宽慰:就算我知道仇人是谁也不会冲动,我有分辨是非的能力,做什么之前都会跟你商量,别怕。
宁潋到底还是没能留住他,紧张兮兮的站在门口看着两人的方向。
宁星意站在树下和顾晖相对,个头比对方稍矮一些,但仍旧肩背挺拔如修竹青松,投下一小片独属于他的阴影。
顾晖:你父亲是个凶手。
宁星意大惊: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他弗奈就不会死,她会骄傲一辈子永远不会折腰,你父亲亲手折断了她的翅膀,是你父亲造成了她的死亡,这种废物死不足惜!
宁星意从一开始就觉得他针对自己,到现在这个感觉简直强烈到他有种下一秒就被一枪崩掉的错觉。
顾晖说每一个字的时候都盯着宁星意的眼睛,试图从他眼中看出一丝愤怒,看出一丝惧怕,可都没有,他只是轻轻一笑,舔了舔犬牙冲他笑。
你再骂我爸爸一句,我就弄死你。
顾晖:凭你?
对,凭我。宁星意就这么看着他,用那双湛蓝的眼眸不卑不亢迎上他:我知道我打不过你,也没你有军衔可以配枪那么厉害,但是这不代表我弄不死你。
顾晖心尖微热,恍惚看到了弗奈的影子。
恨意与愤怒如被掀开的一张旧账单,记录了曾经的一笔笔不计公平的赔本买卖,弗奈当时听见顾晖的反对和怒骂,拎起刀尖抵住他的下巴,冲着他笑:宝贝儿,你骂的人是我的哨兵,还是我肚子里这个小混蛋的爸爸,我这个人脾气可差了,你再多说一句我可能会剁了你。
顾晖跟在她身边足足七年,见过她杀人不眨眼的样子,被血迹喷过一脸,黏腻腥臭又恶心,他逐渐学会面无表情的抹掉。
弗奈只杀失控哨兵,拿的也是相应的报酬,传言说她无恶不作,事实上这个人背地里就是个小姑娘,没生意的时候就窝在沙发里看那些狗血电视剧,然后支使他去做饭。
顾晖却从来没想过她会喜欢上一个军校的哨兵,为了他换上裙子抹上口红,还丢了刀,天天就知道跟在他身边逗人玩儿。
弗奈结了婚之后,甚至怕他打扰二人世界把他扔进了塔里,足足受训三年才被放出来,他逃跑三十几次每一次都被抓回去,受尽惩罚,甚至不许有人安抚。
顾晖精神险些崩溃,最后一次居然逃出来了,可也快进入哨兵的神游状态[注],也就是那时候遇见了陆行云,被他救了一命,那时候弗奈已经死了。
他那时候才知道弗奈并不是怕他打扰二人世界,而是怕自己影响他,送他进塔里是保护他。
这女人。
顾晖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她从坟墓里拎出来,但他连尸骨在哪儿都不知道,他曾经被迫喊过一声:师爹,他只要想起来就想回到那时候给他一枪子儿。
顾晖找人反复做过基因测试证明宁星意是弗奈的孩子,其实就算不做也能看的出,他们性格真的太像了。
顾晖从自己遇见弗奈开始,像是自己缅怀一般对着这个故人之子缓缓讲述,仿佛把他当成了弗奈,在诉说自己的不甘与思念。
良久。
顾晖轻吸了口气收敛思绪看向宁星意:你怕死么?
怕啊。
额。顾晖仿佛被他的诚实噎住了。
宁星意无语道:你干嘛用这个眼神看我?谁不怕死啊,我又不是神仙,我就是一个十八岁的高中生,还没活够呢。
有理有据,但真的有人不怕死。
其实弗奈对他并不算好,教育他的时候尤其严苛,他被弗奈抽过不知道多少鞭子,用刀用枪对练的时候稍有不对便会被严格惩戒,训斥他这样在遇到敌人的时候没有第二次机会。
他没恨过弗奈,也没想过她也会那么温柔娇俏,简单来说,她把所有的黑暗与严苛都给了自己,然后把所有的光明宽容都给了那个男人。
他以为两人可以并肩作战的时候,弗奈跟他说自己不想再杀人了。
结果她再一次拿刀也是因为要给他报仇。
顾晖:既然你怕死,那这些事你就不用知道了,我保证你可以平安长大,只要有我一天你就不会出事。
宁星意:可别,我第一回 跟阎王爷打招呼就是因为你,你差点把我半条命搞掉,我妈要是知道一定活劈了你。
可惜,你妈已经活不过来了,想让他活劈了我等下辈子吧。顾晖说完,停顿了一会又说:好好做你的高中生吧,我不会再针对你。
宁星意见他要走连忙叫住:你怎么话说一半啊?
顾晖高估了宁星意,陆行云说得对,不要以为人人都跟他一样是从地狱里爬回来的,他执意让宁星意知道这些毫无意义,他只是个学生。
这十几年我一直在调查你妈妈的死,也有了一些线索。顾晖说着停顿了下,没继续再讲,可就这么点儿讯息,宁星意还是察觉出了不对。
这些人连你都动不了,军职比你大,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哨兵的神游状态:由于长期没有向导疏理精神,导致陷入感知中迷失自我,得了神游症又不能与向导结合的哨兵,基本上算是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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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电卷星飞(八)
顾晖似乎没有想到宁星意能这么敏锐,微讶的张开嘴,看起来有一点儿滑稽,估计自己也发现了立刻就闭上了嘴,抿唇更显严苛。
宁星意:要是普通人你早就一枪给毙了,我猜测他要么职位很高你动不了,要么是你根本没找到,但是看你刚刚这个反应,应该是前者。
顾晖一笑:不错,还有点脑子。
何止有点脑子,我抵你两个聪明,报仇的事我不着急,就算不杀他等几十年后他也死了,什么人在做天在看这些都是假的,我想在他活着的时候还我爸妈清白。
宁星意说这话的时候回过一次头,看见小卖部门口紧张到抠手指的宁潋,她很担心自己,生怕自己走了爸妈的老路。
妈妈拿着刀离开她的背影给她留下的阴影太大了。
宁星意收回视线,嘴角噙着一点笑:我刚谈了几天恋爱,法定结婚年龄没到,戒指也买不起,不着急去跟人拼命,你也别去啊。
顾晖被他说得一愣,没想到这少年连他的心思都看穿了,他确实没想过什么平反,他只想亲手一枪打爆那个人的头。
原不原谅是弗奈的事,他需要做的就是亲手送他去见弗奈。
顾叔叔。
顾晖倏地睁大眼。
宁星意微抬着头看他,少年清朗嗓音带着涉世未深独有的天真,你有喜欢的人吗?想要保护的、怕她掉一滴眼泪的那种,你连受个伤都怕她看到。
顾晖没有,弗奈教育他只会告诉他输就是死,所以不许输,比所有人都狠才能活着。
他在塔里受训没有朋友,即便是现在也孤身一人,如果非说有朋友,只有一个烦人又话唠的陆行云,但那个男人根本不会哭。
所以。
没有。
他没有牵挂。
宁星意:
隔了会,宁星意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准备要给陆珩姜的糖,让顾晖伸出手,放在了他黑色手套的掌心里,我有,我家宁美人胆子小,脾气还坏,知道我冒险肯定要拿鸡毛掸子抽我,所以,我不跟你一起杀人。
顾晖从来没吃过糖,看着这个花花绿绿的东西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顾叔叔,我妈妈会把你送进塔里,一定是希望你好好活着,不要为她冒险的,所以听我,好不好?
少年眼眸如星,顾晖看得愣了,觉得这是弗奈在软声央求自己,可随即就反应过来了,弗奈不会撒娇,她只会拿着刀尖威胁他不许欺负自己的哨兵。
宁星意撒起娇来得心应手,简直让人狠不下心,顾晖就这么鬼使神差的点了头,点完自己就愣了,看着少年得逞的笑意,哭笑不得。
你就是这么撒娇算计陆珩姜跟你在一起的?
宁星意弯眼笑:当然不是,我勾引他的,用我超性感的精神体。
顾晖上下打量了他一会,两人相视一笑。
资料我明天安排人来送给你,这个是你妈妈以前戴过的颈环,佩戴的芯片已经碎了,我一直在想办法修补,这个芯片是我另外镶进去的,是她以前留下的影像。
宁星意接过来,轻飘飘一个颈环拿在手里仿佛重若千斤,弗奈两个字是禁忌,不许被大肆提起,更不可能有她太多资料,只知道是个极其凶悍勇猛的女向导。
而这个颈环居然成了唯一能够体现这个人曾活在世上的凭证,宁星意攥紧这个黑色蕾丝颈环,明明已经经过了十几年,却好像还能闻到一丝属于她的气味。
顾晖准备离开,宁星意本想送他到路口,但看宁潋下意识抬脚追上来,紧张的想叫他又不敢叫,他就转身回来了。
这么紧张干什么?怕我跟他走啊?宁星意揽着宁潋的肩膀回了小卖部坐下,心想就算她允许自己也不会去啊。
不光是她,他现在还有个陆珩姜呢,他都没有跟他上过床,还没有精神标记过他,怎么舍得去死。
宁星意从柜台上拿出两颗牛奶糖,一颗扔进嘴里一颗给宁潋,正巧手机响了,他拿起来接,是陆珩姜。
他刚才发消息来自己一直没回,他以为出了什么事。
宝贝儿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才几日就这么想我了?宁星意撑着手臂在柜台后笑,宁潋一肚子话没来得及说,看他这样也说不下去了。
我上去做饭。
宁星意叫住她,捂住手机话筒低声说:我晚上不在家吃饭了,你别做我的了。
去哪儿?
宁星意指指手机。
陆珩姜正在跟简书更讨论新的研究课题,这几天他在学校训练抽不出空,堆积了很多东西,加上他也要问问宁星意现在的安抚进度要不要加重。
那天宁星意问他有没有什么梦想,想做什么。
其实有的,他想去研究基因,将来在这个领域里站到很高的位置,探寻现在仍未知的秘密,比肩数百年前那位姓傅的教授。
但这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事,陆蔚然跟他说过,将来要走政治。
陆珩姜厌恶那些尔虞我诈和相互谋求算计,更不喜欢跟人虚与委蛇弄权夺利,但他懒得跟陆蔚然争论,让她发狂。
陆珩姜有些烦,如果她知道宁星意的存在
叩叩。敲门声打断了陆珩姜的思绪。
少爷,门口有个同学找你。卿姨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来。
陆珩姜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沈渐来找他不会让卿姨敲门,他只会自己跑过来踹门,他也没有别的朋友,难道是宁星意?
陆珩姜跟简书更聊的差不多了,起身时把电脑关了,上楼一拉开门就被一个拥抱扑进了怀里,带着初冬的凉意和少年的温热呼吸。
陆珩姜下意识接住他:你怎么来了?
来给你个惊喜啊,你不是一如不见如隔三秋了吗?我送货上门你还不高兴?不高兴那我走啦?
陆珩姜伸手抵住他的额头:你如果真的想走,那就先把你的爪子从我脖子上拿开。
不拿,除非你让我亲一口,宝贝儿你是不是不疼我了?
陆珩姜在家没戴颈环,白皙脖颈中间喉结凸起明显,宁星意忍不住低头咬住轻舔了一口,哼哼着说:宝贝儿你好香,大白天就洗过澡啦?
额那个,少爷你该吃晚饭了,要留同学在家吃饭吗?卿姨忍不住提醒这两个旁若无人的选手,自己可还在呢。
宁星意这才发觉还有人,窘的耳根子都红了,从陆珩姜怀里出来,揉着耳朵小声斥陆珩姜:你干嘛不提醒我。
又怪我了?
那我没看见她下来嘛,光顾着看你了,你都不知道,那个出租车嫌太远了不上来,我从山脚下爬上来的,累死了就为了抱你这一下。
卿姨没得到答复,再次询问。
陆珩姜刚想说他不吃,但看着宁星意鼻头通红眼睛亮晶晶的样子就狠不下心了,陆蔚然今天应该不会回来。
嗯。
卿姨听见这个字高兴的不行,就差一蹦一跳去厨房端碗筷了,少爷可从来不留人在家吃饭,沈家那个小少爷都没这资格。
这个少年扑过来就亲,还撒娇耍赖,少爷脾气不能说不好,只能说很差,对待沈少爷都没耐心,却让他抱着亲,还在喉结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