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芳一听，心头一热。说实话，她关心张娜吗？那当然不是。对自己亲生女儿都能这样的，能关心继女？她不过是碍于张贺，只能对张娜好。但是如果于家能从张贺那边要出补贴给于笑，她也不会拒绝，毕竟这些如果于笑不要去，也是给张伟国和张娜花的，相比于给他们，她当然更乐意给于笑的。
    现在听到于笑这样说，她心思一动：“那就听笑笑的，一次性补贴五年，余下的就让娜娜补贴给我。”说着，还拉了拉张贺，好似对张贺说，娜娜补贴给她，她不会要的意思。
    张贺也懂了她的眉眼官司，他道：“好。”
    于奶奶才不管他们之间的眉眼官司呢，接着道：“那是我孙女代替张娜应该有的补贴，剩下的是我儿子留下的东西。”她看向余芳，“之前一百的慰问金，给我孙女五十，之后两年每个月五块的补贴，一共一百二十块，也要给我孙女。如果不给，我们去学校评评理，你是怎么对待前夫的女儿的。”
    于笑突然道：“奶奶，我还有事情要私下跟我妈和张叔说，您等一下。”说着，她起身，“妈，张叔，你们来房间。”她率先走进张贺和余芳的房间。
    第7章
    张贺和余芳对看一眼，跟着进去了，余芳正愁着没有时间私下跟于笑说了，这会儿求之不得。她一走进去，就让张贺关门，然后开始训话：“你个死丫头，你胆子肥了是不是，你竟然……”
    “奶奶……”于笑突然大声叫道。
    “奶奶在，笑笑你不要害怕。”于奶奶在外面大声应道。
    余芳的嘴巴闭上了，她狠狠瞪着于笑：“你想到底干什么？”
    于笑冷声道：“其他的补偿按照我奶奶说的来，关于用我爸的钱买的房子，你要给我五百。”
    “不可能。”余芳拒绝。
    于笑冷冷一笑：“这房子现在卖掉的话，不只一千，我只要五百。但如果这房子被爷爷奶奶知道，你就别想了。我只要五百，剩下的就当给弟弟。或者，我们把事情闹大。张叔叔，你也不想人家说你吸死人的血吧？尤其是这死人还是老婆的前夫。你们如果偷偷藏着烈士的遗产，看工厂和学校还要不要你们。”
    “你……”余芳没有想到这丫头现在坏成这样了。
    张贺沉思了一下：“如果你事后又来要钱呢？”
    于笑：“我可以给你们写承诺书，拿到五百块钱，我爸的房子是我同意赠送给弟弟的，这样一来，别人不会说你们什么，我以后也没办法反悔了。”
    张贺道：“说赠送，倒不如说是我拿五百钱向你买的。”
    余芳一听，也有道理。
    于笑看了张贺一眼，挑拨离间道：“张叔叔好算计，如果是写你拿五百块钱买的，那说明张伟国也有分了，张伟国这个年纪了，也快要说亲结婚了，如果按照你的意思写，那你把这房子给张伟国呢？我可是看在我弟弟的份上，这房子才要五百块的。而且我弟弟也是你的儿子，你不能这样算吧？”
    余芳一听，心里沉了沉。
    于笑：“怎么样？你们考虑好了吗？如果好了，我们就写承诺书，我今日收下我妈补贴的房屋钱五百块，自愿放弃房屋的继承全，并答应将房屋留给我弟弟张华兵。如果不同意，我们就去闹，我爸死了，妈你改嫁了，他的房子只能是我的，我是烈士子女，如果闹大了，你们是占不到便宜的，无非是大家多花一些时间。”
    张贺忍不住嘲讽：“真是小看你了。”以前都没有发现，这个继女这么厉害的，这可隐藏的太好了。
    “好，我答应你。”余芳知道在张贺的心中，张伟国最重要。如果这房子以张贺的名义买下，以后肯定便宜了张伟国，倒还是按照这死丫头的说法好，说明死丫头对弟弟还有情谊。再说了，这五百块与其便宜张伟国，她当然更加愿意便宜女儿。想通之后，余芳对张贺道，“贺哥，我们就按照笑笑的意思吧，那房子给华兵也好，毕竟华兵是笑笑的弟弟。不然她不乐意，把事情闹大了，那房子华兵都得不到了。”
    张贺哪里不知道余芳的心思，他知道余芳考虑的是华兵，虽然他为伟国考虑的多一点，但那是因为伟国没有妈妈，但华兵也是他亲生的儿子，他当然也是关心的。既然于笑不上当，那就按照她的意思来。“给你五百，按照你的意思来，不过现在没钱。”
    于笑道：“没关系，我可以跟着叔叔去银行取钱，一手给钱，一手给承诺书。”
    张贺冷眼看着于笑，又说了一遍：“真是小看你了。”没有想到在这丫头的手上栽了跟头。
    三人谈妥，又写了承诺书之后，就出去了。
    于奶奶等人一直盯着房门，见他们出来，虽然好奇他们谈的事情，但是也没有问。于奶奶略带几分关心的看着于笑。
    于笑走到于奶奶身边：“奶奶，我们都谈好了，按照您之前的要求来，我再给他们写一份保证书，保证自愿代替张娜下乡，并拿了他们的补贴。”
    于奶奶从昨晚就知道，于笑现在有自己的主意，她看孙女也不是个软弱的，就是不明白这八年是怎么被欺负的。但是她也不想了，反正都过去了，也许是孙女不舍得离开她亲妈吧。“那行，既然你们商量好了就行。”
    于家一家人和张贺余芳在谈的时候，张伟国和张娜都醒来了，但是外面人多，他们不敢出来，至于张华兵，则还没醒来。
    张贺：“那走吧，余芳你去银行取钱，我去借票子。”连眼神都没有给于家人，反正已经撕破脸了。
    于笑道：“我要整理行李，妈，把我爸的烈士证给我。”
    余芳倒是不舍得把烈士证给出去，当年因为于笑未成年，且跟着她，所以烈士证才到她手中的，要知道有烈士证在，证明自己是烈士家属，有时候也是一种保护。可眼下，她是留不住的。“你等着，我去拿。”她倒是想找说借口丢了，找不到了，但是傻子都知道靠不住。
    于笑笑了笑：“谢谢妈，我先去整理东西啦。”说着，她走进她和张娜的房间。
    房间里，张娜已经穿戴整齐了，但是她不敢出去，所以坐在床边。看见于笑进来了，她瞪着于笑，那眼神要杀人似的。显然，她也听到了外面的谈话，知道了张家还给于笑的补贴，她不服气。
    可不服气有什么办法？
    于笑理都不带理她的。原主的悲剧怪不到张家头上，唯一该负责的是余芳这个当亲妈的。余芳这个亲妈都苛待原主了，还要张家人对原主好？
    于笑把原主的衣服、高中的相关书籍，都整理好，然后又把地铺上的被子收拾起来，放进麻袋里。这个年代棉花不好买，且马上要冬天了，所以于笑可不舍得拉下这条被子，哪怕不厚。
    说起来，这会儿能把被子收走，还得多亏了张娜。
    原主和张娜住一个屋子，因为张娜不愿意跟原主睡一张床，所以原主是打地铺的，地上铺好地板再打地铺。这会儿是十月份了，被子已经拿出来了盖了。换做是一张床的话，她还不好拿被子。
    “好了没？”余芳已经找到烈士证拿出来了，见于笑还没出来，去敲门问。
    “好了。”于笑拖着麻袋出来。
    外面的人看到挺大的一麻袋，有些意外。
    “你把被子也拿走了？”余芳的声音有些尖锐，真是气死她了，竟然连被子也都拿走。
    于笑才不管她，对于向荣道：“大堂哥，能帮我拎一下吗？”
    “哎，好。”于向荣直接抱起麻袋。
    于笑整理好了东西，大家就离开了张家。余芳去取钱，带着大家去了银行，张贺去熟人地方借票，他们约了银行门口见面。
    张贺和余芳本来就不是多么厉害的人，而且工作和面子是他们的弱点，如果欺负烈士子女的事情传出，在当下紧张的局势中，再加上于家人一闹，或者叫来于父以前的战友，两人的工作都可能保不住，所以他们是害怕的。
    原主以前就是太软弱了，所以才被迫下乡。
    余芳去银行取了钱，给了于笑五百房钱、五十抚慰金钱、一百二十部队补贴、一百代替张娜下乡补贴，一共七百七十块，在68年，这可是一笔大钱了。
    余芳把钱给出去的时候，心在滴血。
    于笑稳稳的拿过钱，还不忘挑拨离间：“妈，你也别舍不得这些钱，这钱有张贺挣的，也有你挣的，你不给我，将来张伟国马上要说亲结婚了，然后轮到张娜，保准被他们拿光。他们拿了钱还不会记得你的好，将来会不会给你养老还不知道，我可是你亲生的，至少我不会看着你饿死。”
    “你个死丫头，你说什么？”余芳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于笑拿了钱之后，直接在银行存了五百，她用自己的身份在银行开了户。
    于笑存好钱又道：“妈，你得为弟弟着想一下，弟弟才六岁，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张伟国和张娜可不是好货，别让他们害了弟弟。”她承认自己是故意挑拨离间的，她才不想他们安生。“你想想，张贺还想用买房子的名义要下房子呢，在他心里啊，张伟国才是最重要的。”
    “好了，你收下这些东西，在下乡安分些，别给我惹事。”余芳嘴巴这样说，但实际上于笑的话她却是听进去了。
    余芳这人最自私，如果于笑一味的说张贺、张伟国、张娜什么，只要不损余芳和张华兵的利益，她才不会在意，但是于笑打着为张华兵考虑的旗号，余芳就不得不在意了。
    于笑也没有跟余芳争辩，她钱拿到手了，和张家从此不会往来，至于余芳和张华兵会怎样，她也不会关心。
    她们在银行取钱的时候，于家人都是在外面等着的，等她们出去，于奶奶上前问于笑：“你妈把钱给你了？”
    不怪她问的直接，她就怕孙女在里面被余芳蛊惑，又不争气的受着委屈。
    于笑自然明白于奶奶的意思，如果不懂事的，还以为于奶奶问的是钱，但是于笑知道，于奶奶其实给她撑腰。于笑道：“给了，就等张家叔叔的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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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张贺在厂里做了二十年了，借一些票还是方便的，这不，他们才说到他，他就气喘吁吁的跑来了，他的确跑的急促，待会儿还要去上班。为着今天的事情，上班已经迟到了。他到于笑面前，从衣兜里掏出一把票：“希望你说话算话，以后不要再来烦我们了，不过就算再来也没用，你写了保证书和承诺书的，自愿代替娜娜下乡，拿了这些东西，和我们再也没有关系了。”
    于笑当着张贺的面，不客气的数了票，不管是粮票还是肉票，有一两的、二两的、五两的、一斤的，她还数的特别慢，把着急上班的张贺气的半死。最后张贺丢下余芳，自己去上班了，反正脸皮已经撕下了，他还等什么？
    余芳倒是想催于笑快一点，但是前婆婆虎视眈眈的盯着，她也不敢。好不容易等于笑数完票，她也赶忙走了。关于于笑下乡的事情，她连多问一句都没有。
    于奶奶看着，忍不住埋怨：“哪有这样当娘的？”
    于爷爷道：“好了，当着孩子的面，就别说了。”
    于奶奶道：“就是当着孩子的面，我才说，好叫她涨涨记性，知道她亲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免得以后又被她骗回去。当年她要是不跟她娘走……哎……”
    于笑低着头，有些受伤的道：“我知道奶奶是为了我好，以前我担心自己没了爸又没妈，所以才想跟着我妈走，以前妈又对我那么好。后来跟着妈到了张家，我……妈跟我说后妈难当，为了她，我就忍着……直到这次，她要我代替张娜下乡，我就忍不住了。但是我已经清醒过来了，我也长大了，不再是需要妈妈的小姑娘了。”
    于奶奶想说什么，最后忍住了，只道：“知道受了委屈会来找我们，还不算傻。那你之后呢？打算怎么做？”
    于笑还是低着头：“我也没地方去，在下乡前，我可以去于家住几天吗？”
    “什么于家不于家的？”于奶奶没好气的道，“那是你爹家，难道就不是你家了？”
    于笑一听，朝着于奶奶笑了笑：“谢谢奶奶。”
    于爷爷也叹气：“你什么时候下乡？下乡的东西让你奶奶准备。”
    于奶奶：“我晓得。”
    解决了余芳的事情，于笑现在也松了一口气，她的语调也不自觉的轻松了起来：“十一月初下乡，还有二十来天。”
    于奶奶：“那下乡的时候刚好是渐冷的时候，被子什么的得准备，还得准备两床被子，一床薄一点的垫背、一床厚一点的盖被。你从张家带来的这一床被子是薄的，要再准备一床厚的盖被。”
    于笑赶忙道：“奶奶，被子的事情不用担心，我可以问同学家买，多问几个同学，也不买新的，买六七成新的也成。”
    于奶奶道：“有几个钱就瞎忙着要花了？这个回家再说，咱们先回去吧，下午还得上工。”
    “奶奶，我去供销社看看有没有肉，给家里买些肉回去。”于笑道，“我八年没回家了，昨天突然上门两手空空的，我也不好意思，可那个时候我没钱。现在有钱了，我想买点东西回去。往后二十天里，我还要打扰大家呢。”
    于奶奶本来想拒绝的，但是听到孙女的话也觉得有道理，这人和人之间相处，就是礼物和钱最实在，你来我往，才能出情谊。不然孙女八年没回家了，在回去住二十几天，还什么都不带，白吃家里的，就是他们老两口愿意，大房和三房的儿媳妇会愿意？可即便她们愿意，孙女这边拎了东西上去，又是不同的。
    于是，于奶奶对于家人道：“老头子，你们先回牛车上去，我和笑笑去割点肉，也算是笑笑对他大伯三叔的孝敬。”
    于爷爷没说什么，带着儿子孙子去了县城门口的牛车上。
    于笑和于奶奶去供销社买肉。供销社每天会杀猪，但是不知道这个时候还有没有。供销社的猪是从乡下收购来的，然后养在供销社后院腾出来的地方，也有人管那里叫肉联厂。杀好的猪肉会拿到供销社的门面里，门面处开了一个窗口，就在那里买。
    来到供销社，可能是今天杀的猪量比较多，所以这会儿还有肉，于笑赶忙跑过去排队，轮到她的时候，她拿出两斤肉票：“叔，我要两斤肉。”说着，拿出两张一斤的肉票。于家人多，一斤肉是不够吃的。
    于奶奶道：“把十斤肉都买了，回头给你做成肉干。”
    于笑一愣，肉干没有鲜肉好吃啊。
    于奶奶仿佛明白她的意思，解释：“你这肉票是当月的，而且也只能在当地用，等你去了下乡的地方就不能用了，而且知青住的地方人多，你一个人烧肉还不得给大家一起吃。奶奶给你做成肉干，用罐子装起来，你回头自己慢慢吃。”
    于笑一听，心里一阵感动。尽管从昨天开始，老太太的神情有些冷，但是为她讨补贴时，她丝毫不让的态度里，也足见她对孙女是有感情的。就如此刻，如果没有感情，谁会考虑到这些细节？于笑笑朝着于奶奶笑了笑：“我听奶奶的，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奶奶想的周到。”
    十斤肉可不少，切肉的师父给他们切成了三段，每段用草绳绑着，绑的还挺结实的。不过十斤肉拿出来，于笑和于奶奶成了供销社这一圈最靓的崽，谁都不舍得移开视线。
    路上，于奶奶道：“中午给大家做一斤红烧肉，剩下的九斤给你做成肉干。也不是奶奶贪吃你这一斤肉，今儿你大伯、三叔、还有大哥放下了地里的活过来的，虽然是亲戚，但也只是亲戚，你八年没回来，再大的情分也淡了。人和人之间的相处，得讲究客客气气，人家帮你一分情，你还人家三分谊，这情谊才能长久。”于奶奶就怕孙女误会。本来照着她的性格，她是不想解释的，可到底孙女不在身边长大，又怕被余芳那个奸的教的不懂人情世故。
    于笑能体会到老太太的用心，她懂事的道：“奶奶我明白的，谢谢您愿意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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