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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接下来的三天就再也打不通那个电话了,怎么打都是关机。
安远登陆聊天室寻找「只电话」这个ID,也再也找不到。
安远之前觉得这个聊天室的人可笑,现在发现可笑的人是自己。这算什么呢,自作多情吗?虽然他不知道这算是什么情,但是第二天的晚上安远就迫不及待地拨打了这个号码,他还想和那个人聊聊,他觉得都是天涯寂寞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们相互排遣寂寞不是正好。
可是打不通,怎么都打不通。
安远猜想是对方有事,所以没有开机。可是三天过去了,手机依然是关机,安远才算是明白了:想来自己只是对方众多长夜中的一个过客,并不特殊,也不值得期待。就像他的学生时代一样,总是在当一个路人,偶尔路过别人的故事,他却以为自己也是主角,然而过后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个连结尾字幕都不配有名字的群演。
就这样安远决定忘记这件事,他以前就发现:在别人忘记自己之前就先忘记别人,这样受的伤害就会比较少。
可是想来对方是早就忘记了吧?自己现在这样想不过就是阿Q精神作祟。可是没关系,有阿Q精神总比没有阿Q精神好,精神胜利法适合一切loser,毕竟生活的胜利者是这个世界上的绝少数,在这方面,安远还算不得个例。
江州的秋天一向来得任性,它从不受节气的约束,想来就来,不打招呼。昨天还在艳阳高照,今天就大风降温,一地的黄叶提醒着安远又是一年秋来到,而冬天就在不远处了。
距离第一次进聊天室已经有半个月了。期间安远又去过几次,再没有见过那个ID。电话号码他并没有删除只是也不愿意去打,他怕打过去依然是关机,这样会让他失望且愤怒,他又怕打过去真的接通了,这样会让他看起来痴缠和低下,无论怎样算,这电话是打不得的。
可是他又有那么一点妄想,就那么一点。他也想试试是不是真的有机缘巧合这种事情存在,或者换种说法,就是缘分,如果有,他可以去买下好多彩票。
在又一个独自喝酒的夜晚,安远进入了聊天室。今天他其实稍微喝得有那么一点点多。前几天他终于进入了校友群,大家相互寒暄了一下,问的不过就是何处高就银钱几何。
在得知安远自己当老板以后,群里一阵吹捧,安远表示小本生意,不过是温饱而已。大家似乎为这话开心不少,更加卖力地抬高,看着就跟嘲笑差不多。
安远早有了那么一点心理准备,于是乖乖问询那几个闹得最凶的人现在的状况,果然对方说起来都是大公司名企业,也有几个单干的那生意也做得是花团锦簇。安远识时务地表示他和这几个是天上地下没法比的,远没有对方生活幸福事业成功,那几个人才故作谦虚地来往几句,算是占尽了风光。
安远冷笑,想大家青春年少之时虽然性格不一,但也都算得上纯良,哪里像现在犹如泡进了染缸里,只比谁的颜色上得均匀漂亮,不管原本的布匹是什么模样。
不过安远也不是为了这些人而来,他是为了宋知非。
他逐一翻看群里的ID,资料什么的都看了又看,他想找出哪个是宋知非的号码,却是徒劳。
他以为自己是了解知非的,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个自信,可是他就是觉得自己是了解对方的。他看了他两年,宋知非喜欢穿的鞋子,宋知非喜欢吃的东西,宋知非爱看的书,还有宋知非思考时喜欢微微偏一下头的小习惯,他都看在眼里。可是面对眼花缭乱的ID,五花八门的签名,还有形态各异的头像,安远无法分辨哪一个才是宋知非喜欢的样子。
他觉得有点难过。他一向是知道宋知非离自己很远,可是在自己的心里,他是很近的,但现在却开始有点模糊起来。
他失望地关掉Q群,里面的人还在不断地炫富或者炫负,不论是哪一种,安远都不喜欢,也不会去做。他钱并没有多到可以拿去炫的地步,当然如果有,他也不会去炫,因为真有那么多,就不屑做这个了,而负能量的话,人人都有,这世界有那么那么多的人,可是绝大多数人都过着一样的日子,你的烦恼和苦闷,这些人全都在感受,你并不比别人特殊多少,所以无需去人群中寻找认同,大家只会烦躁你给他们增加了生活的不快。
不过总有那么几个夜里,安远也会顾影自怜,感叹自己生活不易,情感不顺,忆过去看今朝,这时候就需要一点黑夜一点酒来渲染这个哀怨的气氛,如果可以,最好还有一个人,听他一一道来,然后温柔劝解。
他随便点了一个看着正常点的名字就发了讯息过去。很快那边就回复过来,但是对方说有事情让他留下电话先等等,安远有那么一丝丝犹豫,怕对方是拿打电话做什么去,可是转念一想,对方还能做什么呢,刷到墙壁上去写办证吗,还是给他发到色情网站上去?随便哪种都没关系,反正是私人电话,真的有了麻烦,就换个号码好了,本来通讯录上也没有几个人。
安远把号码发过去,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看着月亮边喝边发呆。
很长的一段时间过去了,安远看看手机上的时刻,一个小时过去了。
他想真是混蛋啊,他似乎并不适合电话聊天这项活动,除去第一次那个通话本身,就再没有想起高兴的事情,看来今后还是不要尝试这种网路事物,真的忍不住了就去找棵树,挖个洞,然后大喊甲方都他妈的是混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