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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鸿倒还好些,他在男子堆里,还有些同僚,与许太尉面上还能过去的去。
“吏部近来向圣人推举了不少有用的人才,这其中少不了段大人的功劳。”
“段大人也要升迁了吧,圣人在官员面前夸奖有加,适逢尚书大人推荐,应当离这个位置不远了。”
“哪里哪里,此事岂是我能做主,尚书大人身体康健,还能再为圣上效力多年,可不好再说了,言官林大人看着呢,当心连你我都被上本谏言。”
众人笑出声来,趁着他们再说别的,段鸿逡巡庭院一眼,找到了侯在角落略显单薄的翠袖红裙的身影。
一年过去,胭雪如同抽条的柳枝,身段肉眼可见的愈加窈窕,她穿戴的也与王府里的婢女稍有不同,大概是得了端王世子的赏赐,配饰比其他人都要贵气。
段鸿查过了,她叫胭雪,不是王府的家生子,也不是钟氏的人,而是他段府的下人。
刘氏瞒了他不少东西,段鸿没有叫人细查,只将胭雪的身份摸透了便将此事按下暂时不动。
她是春夜生的,查到的人说她的父母是段府里的家生子,生长到五岁,父母染病去了,独留她一个。
后来被分到他女儿身边伺候,经常做错事被管事宋妈妈管教,后来惹得淑旖不喜,又被退回院子里做下等活计。
直到去年开春,她落入了王府,成了端王世子的身边人。
胭雪捂住嘴打了个喷嚏,刚掏出手帕擦擦,抬眼就看见了段鸿站在她跟前。
她彻底愣住了。
段鸿对她道:“你好像长高了不少。”
胭雪不懂他这副好像与她很熟的长辈口吻说话是什么意思,她沉默的望着他,想起这些天一直没得到消息,也不知道段鸿到底认不认她。
她的心跌进了谷底,从未如此失落过,她以为段鸿会信她的话,会很快就找她对峙,她每天都在期望有人捎来好消息,但都没有。
她明白了,段鸿还是不信她的,哪怕她这张脸让刘氏忌惮,哪怕他说她像他一位故人。
段鸿察觉到了胭雪身上传来的无声的怨恨与责怪,了然的他盯着她问:“你可是在怪我,不相信你的说辞?”
胭雪眼睛好像长在了脚上一般,不肯搭理段鸿。
“你叫胭雪。”段鸿说:“段府有对下人登记造册,上面记载的很清楚,你是段府家生子柱生与粗使婢女桃叶的女儿,他们在你五岁时就去了。你自小长在我段府,下人们都认得你,册子上也有你自己登记画押的指印,你说你娘是钟婉心,刘氏换子,你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
段鸿:“小丫头,不管是谁教的你,有些话可不能乱说,污蔑主母,不敬贵族,尊卑不分还想当贵人,是要杀头的。”
胭雪听他语气和善的与她说话,言语间不乏质问与恐吓,在段鸿说完最后一个字时,手中的帕子已经被她拧的打绞了。
当听见他说自己是“柱生”与“桃叶”的女儿时,就已经抬起头,面露惊讶之余,脸上浮起因愤怒而出现的红晕。
胭雪:“假的!”
她两眼散发着愤怒的光,亮的段鸿一怔。
胭雪气的语速急切的解释,“就是刘氏,她把我与那二人的孩子换了,我娘才不是桃叶,我与她长的一点不像。这些年刘氏叮嘱宋妈妈看管我,不许我进内院,也不许我出府。我从小到大除了身边的下人,就只见过刘氏和段淑旖,刘氏根本不让我见你,是她……你去查,去问她,这都是她一手造成的!我也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她声音哽咽哑然,极力想要对他证明她说的是真的,最后那句话之后,更是抬起手遮住眼睛,身形颤抖,抽泣声流露,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忧伤和无助。
段鸿在她亲口说出“亲生女儿”时有一阵恍惚,这让他不得不想起与原配生下的第一个孩子。
在段淑旖之前,那的确是个女儿,是他唯一的长女。
原配去世,长女因下人疏忽照料,寒夜未关窗户,受了凉,不久之后也去了。
如果眼前的胭雪说的是真的,那么算算年纪,的确也与她差不多大。
而且她的相貌整个京都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么肖似原配的女子了,就凭这点,她也是有说服力的。
段鸿见她哭的伤心,眉头紧锁,也不是无动于衷的。
胭雪还记得这是主厅外头,虽然角落除了她和段鸿二人,还是颇为扎眼的,也不敢放声大哭,只有压抑着自己的哭声,变成了哽咽的啜泣。
她很伤心,事实让她无力的发现,她没有办法向段鸿真正证明自己就是他的女儿。
她若是告诉他,自己上辈子的事,段鸿肯定是不信的,他现在就在怀疑她在说谎了,怎么可能还会信她死过一次。
此刻莫大的悲哀,无疑就是她站在自己的亲生父亲面前,无法验证自己的清白,父女不得相认。
段鸿走了。
胭雪睁着泪眼,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不确定自己刚才是否听错了。
他说他会查下去,还问她愿不愿意等他消息。
“等我查清真相,验明你的身份,到时你可愿跟我走?”
胭雪放下手,段鸿已经转身了。
她怔怔的看着,跟了一两步就停下了,反复的回想刚才段鸿说的话,他说要查,要她跟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