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云染丢下糕点几步冲到东锦霄面前，他还对着自己笑着。
    她一伸手，就抢过了东锦霄手上正在看的那本书。
    翻了一翻，顿时气得笑出了声，“摘星楼的账本？”
    东锦霄颔首，封皮上都清清楚楚写着的东西呢，他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你……你是……摘星楼的老板？”虽然这个猜想很可笑，可是现在所看到的一切都在给洛云染这个指向。
    然后东锦霄还真的在她质问的目光下，点下了头，“是。”
    “不是……”洛云染有些混乱，“摘星楼是你从原本的老板手里买过来的，还是原本帝京就没有摘星楼，是你一手创办出来的？”
    “原本没有。”东锦霄诚实回答。
    洛云染被这个回答狠狠击了一下，如果他就是摘星楼的主人，那么在上一个世界中很多想不通的事情就都有了解释。
    可是那时在东锦霄就是上一个世界的东锦霖的前提下。
    但现在，是他吗？
    东锦霄想过她可能会有的各种反应，但是没有当下这种，看起来并不是惊喜或者诧异，而是忧虑更重，神色凝重。
    “你怎么了？”
    洛云染瞬间从混乱的思维中抽离出来，故作淡定地摇了摇头，“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没想到什么好名字，上次你给我吃的糕点说是摘星楼的，我就顺手拿来用了。”东锦霄淡淡道。
    把那本快要被洛云染捏皱了的账本从她手里解救了下来，摊在面前继续看，“或者你有更好的建议，也不是不可以换个名字。”
    “不，挺好的。”洛云染说不出现在是何种复杂的心情。
    难怪她一下来见到这三层建筑就觉得似曾相识。
    只不过是从另一个角度去看的摘星楼，可不是觉得眼熟吗。
    “真的？”东锦霄还有些不确信的模样。
    洛云染称赞道，“糕点师傅的手艺真的棒棒的！”
    “主子。”有人敲响了门。
    两人的对话告一段落。
    东锦霄“嗯”了一声，洛云染让到了一旁，规规矩矩地站好。
    “进。”东锦霄道。
    房门打开，一名掌柜模样的中年男人率先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五个小鬼头，正是之前一直住在王府的那几个。
    几个小鬼虽然还没有说话，但是脸上都是一副兴奋的模样。
    “怎么样，”东锦霄合上账本，目光淡淡扫过几个小鬼，“已经都已经带你们转过一圈了，都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吗？”
    其中四个孩子纷纷点头，只有宋哲一脸严肃，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看得出来，他还是对自己之前的想法很坚持，目光直愣愣地朝洛云染这边射过来，就好像洛云染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
    洛云染叹了一声，朝宋哲一招手，“过来。”
    宋哲愣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洛云染刚才主动叫了他。
    “就是你，宋哲。”洛云染连名带姓地喊了出来。
    东锦霄侧头看她一眼，虽有不解，但也并未阻止。
    宋哲大喜过望，生怕洛云染会后悔一样兴冲冲地奔了过来。
    洛云染从袖子里掏出一本书递了过去，“这本医术是个入门基础，既然你这么执着，我也不好打击你积极性，三天之内看懂背会了，我就教你医术。”
    宋哲满怀热忱地拿到那本书，接过来翻开两页，顿时就懵了。
    抬起头，一脸欲言又止地看向洛云染。
    “怎么了？”洛云染问。
    宋哲捏紧了那本医术，憋红了一张脸，“这……上面好多字，我都不认得……”
    “这样啊……”洛云染十分遗憾地叹息了一声，摊手，“那看来你只好先去学认字了。”
    宋哲闻言，惊喜抬头，然后重重点了点头，“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东锦霄忍俊不禁，若无其事地装作低头喝茶掩饰翘起的唇角。
    洛云染恰好看到这一幕，朝他挑了一下眉。
    道貌岸然地对宋哲交代，“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其他几个孩子也纷纷点头，“我们会的！”
    东锦霄对带他们进来的掌柜的微微一颔首，掌柜的心领神会，招呼五个孩子，“从今儿开始你们几个就在这边住下了，都先跟我过来吧，我带你们去见见先生。”
    几个孩子立刻听话地挪了过去，尤其是一开始进门的时候十分不情愿的宋哲，这会儿却俨然是积极性最高的一个。
    等人一走，东锦霄就忍不住开口称赞了一句，“真有你的，还以为要说服那个小鬼要费好一番力气呢。”
    他甚至都做好了，如果这个小鬼不能按照安排做的话，就放弃掉的打算了。
    虽说宋哲的确是这几个孩子里资质最好的一个，放弃掉着实可惜。
    但是与宋哲相比，他更在意另一个人的感受。
    他虽然不清楚洛云染为什么那么反对宋哲学医，但她一定有她自己的理由。
    而且，东锦霄自己也不喜欢有个除自己以外的人成天跟在洛云染身边。
    “这叫循序渐进，”洛云染老神在在地解释着，“先让他去读书认字，到时候再往里面加点别的东西，比如学学珠算，记账什么的，看看他做得怎么样，慢慢发掘，看看他到底适合干什么。不过话说回来，你让他们都去学读书写字，万一有人不适合从文怎么办？”
    东锦霄淡淡道，“智者取其谋，愚者取其力，勇者取其威，怯者取其慎。我让他们去读书的目的，不是期望于他们将来每个人都能引经据典，侃侃而谈，如果不是这块料，起码要认字。”
    看着少年沉着冷静地说着一步步的计划，洛云染不由心下暗惊。
    他这个年纪，用人之术参悟得竟然如此透彻，这分明是帝王学的部分。
    东锦霄是什么时候，在自己没看到的地方成长到如斯地步的？
    她一直以为比起七殿下东锦霖来，她应该是更了解这个六殿下东锦霄的。
    毕竟四年的朝夕相处。
    可是现在她愈发发觉，东锦霄身上她所不知道的面，似乎还有很多，更多。
    “那我，属于哪一种？”洛云染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