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因为……”害怕。
    最后那两个字，雪歌的嗓子挣扎了很久，都没有能够发出声音来。
    她害怕。
    身为玄冥谷的人，他们的命从一开始就不是属于自己的。
    只要谷主想，随时他们就该死去，多一刻都不该，也不可能留在人间。
    而他们每个人都有致命的把柄被掌握在谷主手中，确保每一个人都是，谷主要你死，你就不得不死。
    她的把柄，就是她的亲生姐姐雪舞。
    他们姐妹二人无父无母，从小同在玄冥谷长大，相依为命，彼此都是对方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也是唯一的亲人。
    但他们从来不会一同被派出去执行任务。
    通常都是她被派出去，整个云川大陆四处游荡，而姐姐因为乖巧听话，一直被留在谷主身边伺候着。
    表面上看起来，是谷中照顾他们姐妹，让两人各自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发挥所长。
    然而实际上，随着他们年龄的增长，再也不是一块糖就能哄骗的小女孩了。
    这么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他们虽然从来没有说过，但都心知肚明。
    不过是相互牵扯的制衡罢了。
    但是几个月前，她的姐姐，她在这世界上唯一仅存的亲人，死了。
    虽然没有任何向她提及死因，但是姐姐死前曾经给她去过一封信，什么也没说，只说，她想要的，姐姐都会帮她得到。
    然后姐姐就不明不白的死了。
    雁过留痕，雪歌就算明面上查不到什么证据，但以她对自己姐姐的了解，再结合那段时间在碎夜城皇宫中发生的事情，她已经把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自己姐姐的死，绝对和洛云染这个贱人脱不了关系！
    而姐姐死了，原本一直存在的相互牵制的锁链就不在了。
    就在那个时候，她拿到了北堂夜给她的药丸。
    雪歌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可能是代替姐姐作用的。
    她不怕死，但她贪恋着在他身边的每一天。
    她想偷偷地、哪怕苟且地活着。
    想再多一点，更多一点时间，能看到他、靠近他、想着念着他。
    所以当时，她做个了大胆的决定。
    假装服用了，但实际偷偷藏下了这枚药丸。
    雪歌语毕，颤抖地从袖子里摸出了个东西，双手呈上。
    北堂夜一见到那东西，顿时一直提着的一口气整个松了下来。
    那瓶子他认识，正是当初他让蛊老三炼制的蛊，打开瓶子，里面的一枚乌黑色的药丸滴溜溜地滚落出来。
    洛云染摸了把匕首出来，“切开，不过最好小心，别被里面的东西给沾上了。”
    北堂夜手一伸，就接住了洛云染抛过来的匕首。
    ……
    “现在你怎么看？”
    已经是深夜，东锦霖房间仍旧亮着灯。
    洛云染双手撑着下巴，哈欠连连，北堂夜和东锦霖一左一右，坐在她两边，面对面。
    刚才那话是北堂夜问的。
    他现在已经确定，雪歌是没有被下蛊的，所以是信得过的，那么就是说，蛊老三是真的死了。
    东锦霖伸手把自己椅背后的靠垫拿了出来，递给了洛云染，这才开口，“有一件事，你的消息可能是错的，除了你手下的那个叫蛊老三的，并不是没有其他人会巫蛊之术。”
    “不可能。”北堂夜立刻就给予了否定，“他当年满门都灭了，整个师门就剩下他一个，除了他还有谁？”
    “不知道你是不是知道，在他上面，应该还有个师兄，在巫蛊之术方面的造诣应该是他们宗门中之最……”东锦霖把靠垫递过去的时候，洛云染却摆了摆手，甩了甩头又坐直了身子。
    北堂夜眉宇紧锁，眼神并不闪烁不定，“师兄？我这边的消息是他整个宗门都被灭了，就剩下他一个，他哪里来还有一个师兄？”
    “有的，当年他们宗门因为修炼手法太过残忍，被几方势力联合诛杀，但是满门应该有三十二人，找到的尸体却只有三十具，还有两个人，一个坠落山崖，一个据说几天前就失踪了，查无踪迹。”东锦霖也是今天听了北堂夜说到蛊老三的事情，才派人去特意查了一下是不是能找到有关的消息。
    而就在不久前，下面人给他回了话。
    当年的记载着实有限，就寥寥几句。
    乍一看，好像满门的确都被灭了，没错，但是掉下山崖的那个，谁也没有见到那人真正死去。
    没有见到尸体，就不能证明这人已经死了。
    “我猜想，那个掉下山崖的，就是蛊老三的大师兄，查无踪迹的，应该就是蛊老三。”
    东锦霖给出了自己的推测。
    “所以……你的意思是，现在那个在背后操控一切的人，是蛊老三的师兄？”北堂夜顺着东锦霖的推论顺下来，却并没有觉得脑中的千丝万缕有被理顺一些，“可是为什么？我和他的师兄往日无冤近日无仇，那人为什么这么处心积虑的要对付我？”
    “什么对付你，你未免也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洛云染敲敲桌子，更正，“是‘我们’，那个神秘人的手可不仅在你青璃国，还伸到了我们苍云国的内部，甚至可能连东承奕的突然驾崩都跟那个人有关系。”
    她最困的那阵已经过去了，刚刚正经历了一场系统拆分的巨大抉择，拆完之后她的精神也明显受到了影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灵枢原本就和她绑定了的缘故，系统造成了损伤对她也一样有伤害。
    北堂夜一指东锦霖，“那就是你跟人家有仇，那人做这些都是为了报复你呢，而我不过是顺路用来报复打击你们的工具！”
    “我拜托你稍微用点脑子想想，那个蛊老三都多少岁了？他那师兄肯定年纪比他只大不小，而且那人已经消失这么多年了，他还在的时候，东锦霖他人才多少岁？什么人能跟一个小屁孩结下深仇大恨的？”
    洛云染不是怀疑东锦霖给出的信息，而是她觉得，刚才北堂夜其实有一点是说对了的。
    就是，他们当中不管是谁，和蛊老三那个神秘师兄结仇的可能性都不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