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做这一步的时候，不是没想过会有真相揭穿的那一天。
    但是他对自己太自信了。
    北堂夜从来不是一个却步不前的人，如果做什么事情之前都要担心这个担心那个，那什么事情也做不成。
    所以他的行事宗旨向来都是，想做什么就直接做！有什么后果等后果产生了再来应对。
    他这雷厉风行的性格也确实是让他在接手青璃国皇位之初，迅速掌握住了朝堂大权，打得那些不臣之心的老贼们措手不及。
    但是洛云染，毕竟和那些老家伙不同。
    他对那些人不需要有任何感情，不需要留任何余地，凡事往最绝路逼就是了。
    但是对洛云染，他却是因为在乎，所以才惧怕。
    而这惧怕就成了他的软肋，让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对她太过决绝狠厉。
    洛云染点点头，认同道，“把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玄冥谷变成普通的医药谷，把那些狠厉的刺客变成听话乖巧的小医徒，把堂堂的青璃国太子殿下变成我青梅竹马的师兄，这波操作，确实精彩啊。”
    她鼓了两下掌，赞赏的表情十分真诚。
    北堂夜咬牙，“我却是是你青梅竹马的师兄！”
    “你不是。”洛云染打断。
    “我是！即便我从一开始就隐瞒了我青璃国太子的身份，但是我确实是从小和你一起在谷中长大！你现在已经恢复记忆了，应该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北堂夜着急争辩，用力到眼眶泛红！
    当初他曾想过，是不是要把东锦霖这个人从洛云染记忆中抹去。
    可是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放弃。
    其一，东锦霖这个人在洛云染生活中到底掺杂的比例有多重，他并不是很了解，修改记忆的部分可能很大。
    而被修改过的记忆肯定有残缺需要人为的把残缺的部分修补起来才不会觉得奇怪。
    可洛云染在帝京到底和东锦霖经历过什么，他们并不完全了解，修补起来势必漏洞百出。
    另外，北堂夜也并不认为洛云染记住东锦霖是个坏事，她清楚地记住那个男人曾经怎样伤害她甚至差点害死她，之后必然会对东锦霖退避三舍，恨之入骨。
    而除了东锦霖那块记忆，最让北堂夜担心的，就是玄冥谷的这块记忆。
    洛云染对玄冥谷是有非常明显的敌对意图的，尤其在后来谷中刺客大肆追杀她之后，她甚至跟自己明确表示过要斗争到底，势不两立！
    可是，玄冥谷是他们青璃国自他祖父辈就创立的存在，是他不可能丢弃的责任和将来一统大陆的利器！
    所以经过一翻慎重的权衡之后，他让人把洛云染关于玄冥谷的那部分记忆修改了。
    在洛云染的意识里，会认为玄冥谷只是个行医制药的地方，而她会成为洛宗明之女，是因为当年真正的洛云染小小年纪就害了重病，结果大夫用药的时候用错了一味药，导致正主病死了。
    而去给正主看病的，恰好就是她的师傅。
    医死了丞相的嫡长女师傅怕被问责，只好让洛云染顶替了这个身份活下去。
    往后一切顺理成章，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帮师傅隐瞒罪行，却被当成是青璃国的细作，最后被逼坠崖。
    北堂夜对于洛云染和玄冥谷之间的事情都是一清二楚的，所以这部分记忆修补起来也更方便，基本不会出现什么漏洞。
    而洛云染之前关于玄冥谷的记忆都在七岁以前，童年的记忆就更容易修改了，人原本对童年的记忆就会有很大的不确定和模糊。
    “所以呢？”洛云染扬眉，反问了一句。
    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北堂夜说，即便是青梅竹马，那也是原主和北堂夜的童年，而她这个外来的灵魂并没有参与其中。
    她所参与的只有被玄冥谷胁迫、算计、追杀的部分。
    “所以……”北堂夜竟被她问的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洛云染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承认，我对玄冥谷的恨不可能一天一天就抹平，但是，这三年，你也的确对我很好，当初想要倾其所有跟玄冥谷拼个你死我活的想法……我现在倒是没有了。”
    北堂夜听到这里，眸底倏地绽开一抹惊喜，“那……”
    洛云染放下茶杯，郑重地地说，“所以以后，我们还是朋友，保持朋友的距离就好，不需要刻意问候，如果你有需要，我力所能及，我一定会帮忙。”
    北堂夜的眼睛却瞬间血红，“我才不想跟你做什么朋友！！”
    洛云染愣了一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我知道你现在还不冷静，以后你会想清楚的。”
    她说着，人已经往门口走去。
    北堂夜瞳孔骤然一缩，一瞬闪到她身后，照着她的后颈一下劈了下去！
    ……
    “王爷，请你跟我们走！我们会护送您安全回到帝京！”
    东锦霖面前，一群黑衣人肃立着，他们身上多少都有折损，刚刚经过了一场鏖战，这些人也是拼尽了全力才将东锦霖他们从包围圈中救下来的。
    朔风和小鱼儿都有不同程度的负伤，此刻却依然十分警惕地护在东锦霖身侧。
    宋太医则是在出逃的过程中不小心被人砸了下脑袋，这会正晕着呢，被丢在了一边躺尸。
    东锦霖冷沉的紫眸扫过面前的黑衣人，不但反问，“你们是谁的人？”
    黑衣人对看一眼，为首的那个继续保持着恭敬地姿态，“等王爷跟我们回了帝京自然就知道了，王爷放心，我们不会害你的！否则也不会费这么大力气把您救出来。”
    “你们应该当时在周围埋伏了很久，不早不晚，等我们全被围得水泄不通无路可走的时候才出手，安排得很巧妙。这个平阳城里不服节度使管教的人都已经不在了，而你们这么多人，明目张胆地来帮我们，可见，你们本身就不是平阳城的人。
    不是平阳城的人，对节度使的行动早有所料，又处心积虑地要卖我这个人情……”
    东锦霖一句一句地说着，对面的黑衣人汗都下来了。
    他低醇的声音忽的一轻，“帝京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