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得到戚团团肯定的答案，也不知道问题到底是不是出在了福源楼，柳沅心中十分着急，不过戚团团的眼神始终中正平和，让人放松，他这才却稳住了心神。
    认真想了想，柳沅回答道：“后来进了包厢之后，我说了些苏州郡的趣事给绵绵听，她转移了注意力，果然又高兴了起来。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是没想到，店小二进来的端菜的时候，她忽然间就又紧张了起来。
    等到绵绵最喜欢吃的那笼蒸饺上来的时候，我刚给她夹了一个放在碗里，她忽然间就尖叫起来，还跑到了墙角，缩成了一团，如何也不肯让我靠近了。”
    柳沅说到了这里，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
    他这个妹妹自来就胆子小，他也听戚团团，还有周围所有人说过绵绵如今的情况特殊，但他不知道，绵绵犯病的时候，竟然这般可怜可怕。
    竟是硬生生把后槽牙咬出了血来！
    那副被扒光了尖刺的小刺猬模样，心疼得柳沅当时恨不得活劈了自己。
    可他再如何担心，竟也不敢随意触碰绵绵，直到绵绵又惊又怕地昏死了过去，他这才抱起了人，踉跄着冲了回来。
    柳沅哽咽问道：“能告诉我，绵绵这一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吗？我……”
    他又怕又坚持地看着戚团团，心痛地说不下去。
    戚团团眸光沉了沉，轻声问他：“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被人抓走圈养起来，你觉得会经历什么？”
    柳沅滞了滞，差点儿放声嚎啕大哭。
    他知道的，他其实一直都隐约能够猜到，但他不敢那么想，他以为会有奇迹发生。
    直到此时此刻，直到所有的自我欺骗都被戳破，柳沅再也不能欺骗自己，告诉自己绵绵还是那个绵绵，一切都还来得及挽救了。
    可他想放声大哭的时候，却想起来屋子里头的绵绵，便立刻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将所有的呜咽都生生咽了回去。
    戚团团没拦着他，待快将自己闷死了，这才抬手往他的头顶重重拍了一把。
    温润的木属性灵力灌顶而下，就像是一泓清流，瞬间冲散了那些快要闷死柳沅的混种情绪。
    他的眼泪大片大片落下来，但人好歹算是正常了，脸上红得泛紫的颜色，也渐渐退去。
    “先别忙着难过，如今，有比难过更重要的事情。”戚团团沉声说罢，问道：“你好好想想，绵绵最爱吃福源楼的蒸饺这件事，都有谁知道？”
    柳沅一愣：“我母亲当年还在的时候，最擅长烹饪，其中尤其以蒸饺点心类的小食最为出众。
    我娘亲去世的时候，绵绵不过两岁年纪，整日里吵着要吃蒸饺，我找遍了所有的酒楼，就只有福源楼里的蒸饺，跟我娘做的最为相似。
    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私密的事情，所以我家中至亲都知道，即便是不知道的，随意打听打听，也能知晓。”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那股子快要压死他的沉郁被戚团团拍散了之后，他终于意识到戚团团所问的这些问题，代表着什么。
    这是在怀疑绵绵当年走失的真相吗？
    柳沅倏地攥紧了拳头，拼尽全力去回想当年的种种。
    戚团团微微眯眼：“我曾经听柳溪说过，绵绵是在跟着柳溪出门散心的时候，留书出走的？”
    柳沅点头：“是这样没错。当时我被家父……打得下不了地，绵绵整日里待在家中，我怕那个女人对她下手，就拜托柳溪照顾绵绵。
    后来，柳溪想着带绵绵出去散心，我看绵绵的确也想出去，就同意了，谁知柳溪最后却只带着一封信回来，说绵绵趁他不注意，留了封书信就离家出走了……”
    柳沅说到这里，忽然咬牙：“当时，柳溪就是带着绵绵去了福源楼！当时福源楼一楼有人打架，他出去看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再回来，绵绵就找不到了！”
    他赤红着眼睛问戚团团：“是在那个时候，就是在那个时候，绵绵被人抓走了，是吗？”
    所谓刺激源，就是最能够刺激人，让人回忆到惊悚记忆的东西。
    蒸饺有什么可让人害怕的？
    绵绵害怕的其实不是蒸饺，而是蒸饺带给她的可怕记忆！
    “或许，”柳沅紧紧地咬住后槽牙，直到口中充满了血腥味儿，才沉声道：“或许当年有人假扮成了店小二，趁着去送蒸饺的时候，把绵绵掳走了，所以绵绵才那般害怕！”
    如果不是假装成了酒楼里的人，如何能够在大庭广众之下，把绵绵带走？
    只可恨当年他根本没有往那个方面想，所以生生将挽救绵绵的最佳时机给耽搁了！
    事情的真相总是这样，抓不到任何线索的时候，便如同迷雾遮眼，但一旦拨开了迷雾，真相也就随之浮出水面，顺着线索一条条往下寻找，就会拔出萝卜带出泥，找到许多被忽略的东西。
    戚团团沉声道：“八九不离十了。如果绵绵当真是自己离家出走，根本不会对福源楼、店小二和蒸饺这三个点这般敏感。”
    她目光发沉地看着柳沅：“我之前跟你说过，绵绵是我从天医局的手下救出来的，她差点儿被人灭口。”
    柳沅点了点头：“是，我记得。”
    戚团团认真地道：“因为绵绵失忆，我们已经不能知道那些人抓绵绵是因为什么，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绵绵身上，一定有一般女子没有的特点。
    我这么说你可能不太明白，我便再说得详细一点。天医局抓起来圈养的女孩子，不止是绵绵一个，养起来的目的，是要送到某个地方做贡品的。”
    “贡品？”柳沅攥紧拳头：“难道是要送进宫里？”
    戚团团眯眼：“胡说八道，帝君从不搞这些歪门邪道，你别往他身上泼脏水。”
    她的语气虽然听起来淡淡的，但眼神却凉飕飕的有些吓人，骇得柳沅后脊背发凉，连忙点了点头。
    戚团团这才继续说道：“我怀疑，天医局找圈养这些女孩子，是为了作为母体受孕所用。”
    她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顿时全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