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静了。
    平静得不像是个失去孩子的母亲。
    乔素看着程映那张几乎没有血色的苍白面容，眉眼舒展淡的仿佛看不清真实的神色，她抿了抿唇，难得的，不知该从何开口。
    过了许久，她坐在病床边上，轻轻拉住程映那有些冰凉的左手，上面还覆盖着大大小小的纱布，轻声说道，“映妞儿，你要是心里不好受……有什么事情就对我说吧，不要一个人憋在心中，对身体不好……”
    “素素，我没事情的，你不用担心我。”
    程映摇摇头，自然地扭过头接话到，“对了，你还没告诉我那天晚上发布会结束之后怎么样了？新品溶脂线是不是快要卖断货了？”
    “太好了，我们又要发一笔横财了呢，只是都怪我没用，现在待在医院里动弹不得，没法帮你们分担重活。”
    “不过素素你不用担心，等过段时间我身体养好了一定赶回去，还有，即使我现在只能待在医院里，批阅检查些文件也是来得及的。”
    “人呐，不能懒惰下来，否则就真的不会做事情了……”
    程映叽叽喳喳地说了好多的话，每一字每一句却像是把锋利的匕首切割在乔素的心头。
    眼前那张看似洋溢着欢快气氛的面容，虚假得像是用纸糊上去的一样。
    薄薄的一层，都不用风吹，过两分钟它自己都会掉落下来。
    “好了，不要再说了！”
    再也忍耐不住，乔素出声一把打断程映的絮絮叨叨，她沉着面色，清亮的眼眸无奈又痛心地说道，“映妞儿，不要再说这些了！”
    “我知道你现在心底很肯定很难受，既然如此，就不要憋闷在心底，好好发泄出来，放心，我陪着你，无论是委屈还是怨念，辱骂还是痛哭，尽管开口对着我。”
    “不许自己一个人憋闷在心底……知道了吗？我会心疼的！”
    程映一下子愣住了。
    她似乎没有反应过来，眼神呆滞了好久过后，指尖缩动了一下。
    “素素……”
    轻声低喃地唤着人，目光渐渐失去了焦距。
    “我在。”
    乔素主动将人搂抱在自己的怀中，又重复了一遍，“我在。”
    所以，不要害怕。
    有什么委屈不要憋在心底。
    “素素……孩子，没了。”
    不知过了多久，怀中的人才有了一丝动静，吃力地仰起头，嘴角是轻轻上扬着的，可氤氲的眼眸忽闪了两下，很快，滚烫的泪珠便直接落了下来。
    “孩子他……没了。”
    在会所那场意外发生的时候，虽然因为麻醉药物的缘故，程映全程都是昏沉的状态，她被宁双儿迷晕强行带去了天台，又因为所谓的“泄愤”，身上多了许多刀伤。
    整个人几乎处于九死一生的状态，可即便如此，在被劫持的过程中，她还是下意识地用手护着小腹。
    在那凸起的小腹中，又她已经孕育了快五个月的小宝宝。
    还有不到四个月的时间，她就可以亲眼看一下自己的孩子了。
    原本孕前期的不安和惶恐，早随着时间地一点点过去，而变得平和起来。
    也许当身份转变，“母亲”这层身份，真的是能给人带去不一样的体验。
    嘴上虽然没有承认过，可她如今，是真心期盼着这个孩子出生的，软乎乎的，虽然因为协议的原因，她等不到小宝宝喊她一声“妈咪”，但那毕竟是她孕育出来的生命。
    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她怎么可能不深爱着呢！
    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当那锋利的匕首狠狠扎入她的小腹时候，即使她拼劲最后一丝力气，全力的想要侧过身躲避开来，却还是无济于事。
    当那抹不容忽视的痛楚在脑海中炸开，程映就知道，是时候离开了。
    她的宝贝在向她告别。
    是她无能，守护不好孩子！
    “是我不好，警戒心那么差，迷迷糊糊被人给带走都没有点知觉，要是我当时能从宁双儿的手中逃出去，也许……后面的事情都不会发生，宝宝现在也还安然地在我的肚子里。”
    程映缓缓出声，两行清泪缓缓滚落，无神的眸光对不上一丝的焦距，“我以为，我能平静地接受这一切，毕竟这个孩子，一开始没有人期盼着他的到来，我还几次三番的想要打掉他……”
    “素素，我的心好痛啊，你你说他会不会怪我啊，怪我太没用，没能好好地守护住他，着一切都是我的错！”
    “是我的错……”
    是上天在惩罚她吧。
    当初一意孤行地不想要这肚子里的宝宝，所以现在这条小生命就被收回去了……
    是她不好！
    程映将头埋在怀中，乔素能看到了，只有程映的一个小小的后脑勺。
    可衣摆间的湿润却不能作假。
    半晌，乔素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从来没有听到过程映哭得那样不能自已，即使之前经历了不少的磨难，却也从来没有如此过。
    孩子，那个从陌生不知所措到逐渐感受存在、心生欢喜的孩子……
    明明再过几个月，他们就能相见了啊！
    这样想着，乔素心底翻卷着对宁双儿的恨意，深吸了两口气强行压下那股怒意，沙哑着嗓音开口道，“孩子……映妞儿，这只是一个意外，孩子的离开和你没有一丝关系，你不用自责，真正该负起责任的，是那个丧心病狂的罪魁祸首！”
    “事情已经发生了，宝宝也没办法回来，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赶紧把身体养好，以后……你会遇到一个真正喜欢的人，还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到时候，说不定就是那个宝宝重新回来见你了呢……”
    “真的吗……”
    程映缓缓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未尽的泪痕，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之内，眼睛已经肿了一大圈。
    “……会的，我保证。”
    乔素沙哑着嗓音说道，却有点不敢去看程映那双泛着麻木的眼神。
    那天从手术室出来之后，医生又对昏迷中的程映进行了详细的检查，情况不容乐观。
    虽然身上的大部分伤势都是皮肉伤，看着恐怖养起来却很快，但是最严重的那道小腹伤痕，却是着实地伤到了根底。
    程映的子宫本就比常人要脆弱，更别提是在怀孕这样的特殊时期，小腹却受到了严重的侵害……
    “程映小姐以后，可能再也无法当一个真正的母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