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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佳敏狠狠咬着大牙说:“走着瞧。”
两个人已经发展到水火不容,相看两厌的地步。
王萌萌整日夹在中间难做人,更多的时候大气也不敢喘,更别提从中斡旋撮合。
唐一千很遗憾,慢慢地,就失去了于佳敏这个朋友。
她安慰自己,我也从没有把她当朋友。
既然没有拥有过,何来失去?
上课的时候教授讲过,回避型依恋关系下容易导致自己的这种行为习惯。可唐一千不想改。教授还说,人类都有逃避痛苦的本能,当失去一样东西的时候,告诉自己它本不属于我,痛苦就会最大程度缓解。
这是一个人规避痛苦时常常用的自我疗愈之法。拥有这种自愈能力的人,出现心理问题的几率会小很多。相反,缺乏自我开解疗愈能力的人,出现各种心理疾病的可能性会大大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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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一千坐在阶梯教室听教授讲心理应激障碍综合症的时候,杨争先被杨焕之和杨阳夺命连环Call召唤回家里。
春夏交接的季节,不冷不热,这依旧如往常一样是个美好的日子。
他心里想着唐一千对他越来越依恋了,更是喜不自胜,走在家门口楼梯间的时候,他还在唱:一个小镇的姑娘到了大城市,你一定听过这故事。
只是,他不知道,年少的每个荒唐都会在暗中标下价码,他不晓得这个价码,是这样的大。
大到如此沉重,大到让他用自己的余生去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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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破阵其实最近很忙。
温州一条街牵扯太广,单单一个贩毒售毒就查出好几个进销线路,一个一个跟踪下去是颇大的工程。
可是接到杨叔叔的电话他还是跟唐队告了假赶过去,因为电话里杨叔叔说,杨争先割腕自杀,索性被发现得早,伤口并不大,目前已无大碍,但是他的状态很不好,夫妻二人被吓坏了,希望江破阵能帮助劝劝他。
分手了?
他也不是没失恋过,至多喝得大醉,睡一觉起来又会对着陌生漂亮妹子流口水。
看样子这一次对唐一千是认真的。
赶到杨家,二老早已等在门口。才几日不见,两个人仿佛老了二十岁。
江破阵完全想不到推开的这扇门的另一边,是杨争先人生的另一番景象了。
一个大约三岁的男童流着口水,正在啃一个黄色长颈鹿咬咬胶,一位看上去六十多岁满脸愁容的女人连忙把小鹿拿出来,递给他一包饼干,男童一看长颈鹿没了张嘴就哭,低头一看饼干来了,瞬间又咧嘴笑了,饿极了似的往嘴里塞,一边塞一些饼干的碎渣一边从鼻子下面的缝隙涌出来——他是兔唇。
一位头发花白穿着朴素的男人掩着脸哭泣,那位六十多岁女人也跟着哭泣,“我们不是那讹人的人家,闺女现在疯疯癫癫的,我们两个都有糖尿病,实在是没办法啊,作孽啊……”
躺在床上的杨争先,呆呆看着白白的顶灯,口中默念辛桃、辛桃。
多年前的夏天,杨争先驾驶着他新买的哈雷机车,好不拉风地围着市区浪了一大圈,老爷子要让他去当兵,九月就要启程,他要抓住自由的尾巴,能多浪会儿就多浪会儿。
一帮黄毛围着一个推着木头板车卖桃子的女孩,连吃带拿,四散而去,女孩不知道追谁,又怕自己这一车桃子没人守,情急之下,蹲在地上呜呜哭泣。
杨争先只用了十来分钟,就把那几个黄毛小子逐个打了一顿,并要了一大把零碎的钞票回来,往她的板车上一丢,“嗨,你看看够不够?”
女孩年纪不大,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她说:“俺姓辛,叫辛桃,不是心脏的心,是辛苦的辛,你叫我桃子就好了。”
“桃?”杨争先一挑眉,“逃之夭夭,妁妁其华。”
辛桃说:“你说啥?俺听不懂。”
杨争先:“得!”
后来他常来照顾她的生意,帮她叫卖,因为热情会说话,总是很快就帮她卖完一整个板车的桃子。
后来。
后来他们越来越熟,他知道她要连夜摘了成熟的桃子,凌晨就要出发,步行拉着板车走四十多里路来到琅琊市,找一个路边把桃子卖掉。
那一刻是动了恻隐之心的。
有一天,他跟着她来到了她家几十里外的桃园。
桃园很大,有一间看园子的草屋。他们仅有的一次就是在那间草屋的那一蓬麦秸秆上进行的。怎么发生的呢?杨争先记不太清了,大抵是自己某一瞬间的起心动念吧。
他经常对女孩子有瞬间的起心动念,在一起后又觉得乏味。如同这一个桃子,身子僵硬叫声也不好听,因是初中学历,他说的话她也经常听不懂,还没开始杨争先已经厌倦了。
结束后杨争先看到麦秸秆上一滩血吓了一跳,桃子满脸红晕,羞涩地扭一扭身子,深情地对杨争先说,“俺的身子是你的了,俺以后就是你的人了,你可别负了俺。”
二十一世纪了,睡一觉就要负责?
他只觉得烦,几乎是像屁股上按了火箭发射器那样逃了。
再之后,他应征入伍,进入部队后,受到磨炼和教育,渐渐意识到自己年少的荒唐来,慢慢收了心归了正。
他以为,他努力工作,认真对待一个女孩子,就可以将以往的荒唐一笔勾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