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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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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超然连沈溪都两边各温声劝了几句调停局面,调动起灵力好在他们真动手时第一时间拉架,以免酿成进一步的冲突。靛青长衫倒将场面说得文雅,气定神闲。
    江景行对他另眼相待:可否请教兄台名讳?
    某姓陆,双字缤纷。
    谢容皎侧眼讶然看他。
    这名字可熟悉得很。
    江景行替他说出心声:陆兄这名字,倒与陆彬蔚挺像。
    陆彬蔚其人,归元军的副帅,擅用奇兵制胜,计谋精奇之处神鬼莫测。
    人人皆知陆彬蔚擅长出奇制胜,不能以常理揣度,却没人猜得到他下回是什么样的奇兵。
    陆彬蔚对谢容华忠心耿耿。
    最忠心耿耿的地方在于,把谢容华生平头号死敌江景行,列为自己生平的头号死敌。
    此后他有了取代谢容华成为江景行生平头号死敌的殊荣。
    颂优游以彬蔚,论精微而朗畅。
    陆彬蔚没辜负这个名字。
    他文章流传于世时,多少大家翻来覆去反反复复地读,读完万千感慨全化作拍桌一句:此子天纵之才!
    陆彬蔚弱冠时衍算之术先折服镐京国子监中一众浸淫此道数十年的老先生,进而南下不择书院先生纷纷低头,公认天下最擅推衍天机的法宗宗主避一席让之。
    虽说按陆彬蔚的话,法宗宗主只是爱才之心,敬后生可畏而已。
    且不论陆彬蔚是不是存心自谦,能让法宗宗主敬后生可畏,也是了不得的人才。
    奈何天纵之才后来想不开跑去归元军军营当了副帅,生花妙笔尽数用在与北荒夹枪带棒的通讯往来。
    陆缤纷尴尬道:仰慕者关系?
    见江景行一言难尽的表情,他连忙解释道:我对陆帅仰慕已久,不提陆帅一手数算之术精妙绝伦,堪称独步天下,单是陆兄传出的文章就已
    他脸上向往之情满得几乎溢出来:字字珠玑,百年之内无人能出其右。
    江景行:那你最好别在陆彬蔚面前那么夸他。
    陆缤纷不解:请高兄解惑。
    江景行:因为陆彬蔚他想靠拳头吃饭。
    陆缤纷依然不解道:啊?
    留给他的只有一声冷笑和潇洒转身的背影。
    怎么听都不像是针对陆缤纷,反而像笑给万里之外的陆彬蔚听的。
    留下谢容皎好心告诉他:你最好别在高山面前夸陆彬蔚的数算,也别在陆彬蔚面前夸他的文章和数算。
    陆缤纷一头雾水,满脸写着疑惑。
    谢容皎道:因为高山擅长打架,却想靠数算吃饭,陆彬蔚擅长数算,却想靠拳头吃饭,他们两个相看两相厌。
    说罢他去找江景行。
    留下陆缤纷在原地呐呐道:那还真是天意弄人。
    幸而院长及时出现,将即将来临的械斗现场险而又险地抢救回来。
    他们骑的并非凡马,而是单论外形与凡马并无二致,脚程却快上十数倍的灵兽追风驹。
    兽如其名,一日三千里不在话下。
    小镇名字叫福来镇,福气来没来不知道,魔修这个大祸患是实打实压得镇中居民不敢喘息,名字不像讨吉利的彩头,反有反讽的幽默。
    福来镇归属阳城名下,他们此行抓捕魔修,于情于理该和阳城城主报备。
    阳城城主和谢容皎渊源不浅。
    谢家嫡脉人丁单薄,以谢桓一辈为最,只得他一人,因此能干有天资的旁系得以被提拔重用。
    阳城城主谢桦便是这样一号人。
    他是谢容皎的伯父辈,才干过人,修为不错,得以成为谢家当时仅次于天人境的谢庭柏和谢桓的第三号人物。
    为表明自己无意与谢桓相争家主之位,主动来离凤陵甚远的阳城当一城之主,口碑向来不错。
    福来镇出这样的事,谢桦脱不了干系追责。
    接到书院传讯后谢桦一夜未眠,今天一大早亲自候在城门口,等着书院来人为表诚意,吃了半天的尘土,搞得城门守城甲士手足无措。
    但等真正看到来人时,谢桦原本早早打好草稿,排演一上午的请罪之词忽地卡住。
    书院院长亲至也不比队伍中一双并行人影给他带来的影响大。
    圣人对旁的人来说神秘莫测,神龙见首不见尾,因谢桓的缘故,谢桦是识得的。
    尽管是数面寒暄之缘,但江景行这人就是这样,一旦记得他长什么样,隔十年百年也不会忘记。
    忘记不了的。
    谢桦先向书院院长见了礼,无暇说耗费他半宿心血的一套诚恐惶恐告罪言辞,心绪如麻杂乱错缠。
    福来镇的魔修是长了三头六臂还是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份,引得圣人亲至?
    没等他开口问候,江景行比他更快一步,不知何时从人群中挤出,握住他的手笑道:久未见,谢兄风采依旧!真是想煞我也,正思忖寻个时机去凤陵与谢兄喝两盏小酒叙叙别情,不想却在此地相见,可见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不是,套近乎也讲究基本法,人家谢桦在阳城待了快二十年,年关才回一回凤陵,说去凤陵找他的怕是假的多年老友吧。
    书院学子有点替江景行尴尬。
    谢桦鸡皮疙瘩起了满身,一时搞不懂圣人是不是眼睛不太好使把他错认成谢桓。
    谢容皎眼中有几不可查的笑意一闪而过,上前向谢桦行了一礼:许久未见伯父,不想今日能在此处意外相遇。
    谢桦只好先抛掉满身疑惑,笑道:阿皎你游学在外,我又常在阳城,确实很久没见一面。可惜时日不对,不然定要好生留你住两日。
    不是,他这个金贵的侄子和圣人怎么都跑到书院的队伍里?
    不知他们突然发疯想见识下书院风采能骗过多少人,谢桦是不信的。
    谢容皎为江景行帮腔道:高兄确实极是思念伯父,与我同行这一段时日里便念叨了好几次。
    谢桦恍然大悟,连忙应景换上一副爽朗笑容,高兄一番深情厚谊,我亦常惦念着高兄近况,可叹公务委实太忙,竟难以抽身与高兄一聚,望高兄见谅则个。
    江景行哈哈一笑,大度摆手:我如何不知谢兄为人?又怎会见怪谢兄?
    他们这一副哥俩好得就差升堂拜母,歃血为誓当个结义兄弟的样子绕得书院学生云里雾里。
    他们被院长选中,在即将毕业的一群人里也是极出挑之辈,看过谢容皎与沈溪那场比试,不会猜不出谢容皎身份。
    高兄与谢家的世子私交密切。
    眼前的阳城城主是谢家世子的伯父没错。
    而高兄与阳城城主平辈论交。
    啧,世家关系真是复杂。
    第11章 福来镇里来恶客
    某接到院长传讯后大吃一惊,心想有魔修潜伏在阳城左近某竟然没发觉,任由他肆虐乡里为祸百姓,真是羞惭万分。若此次抓不出魔修,就该是某以死谢百姓了。
    他们被谢桦半拉半拽到城主府中正堂坐下,城主府庖厨受他叮嘱,打起十万分精神做好的席面喷香诱人。
    书院学子一闻香气,老毛病又犯,还好记得是在别人府里,矜持坐着没有动筷。
    书院院长分出两分神提防着谢桦为表清白一头撞柱,一边感叹着谢家人情绪上怎么老爱走极端。
    一边不忘淡淡道:魔修既能混进南域来,说明他狡诈善于隐藏,城主不必多加自责。
    不知是为面子故还是另有考量,他特意没说书院魔修一事。
    也是。谢桦被他那么一说似是打起精神来,关切道:我已调集全城的兵士和修士,城门禁严,不放任何人出入。院长这边可要我多加派些人手?
    不必,多谢城主美意。跟着我出来的学生都是能独挑大梁的。院长睁着眼睛说瞎话:
    城主注意好阳城,别让可疑人等出去了才是。福来镇不在阳城里,贸贸然调兵围守动静太大,况且镇子不大,我神识足以笼罩,便不用劳烦城主。
    谢桦当然是满口应下,拍着胸脯保证,差点要拿谢家列祖列宗的人格作保证。
    江景行小声对谢容皎道:阿辞,我觉得你家祖宗有点倒霉。
    大概是这等以自家列祖列宗为誓的保证对江景行来说毫无杀伤力,闭着眼睛张口就发,他以小人之心揣测,为谢家祖宗掬了一把同情泪。
    谢容皎不置可否道:先人无辜。
    院长能当院长,是有两把刷子的,至少他没被满桌诱惑力堪比脱光衣服的美人的饭菜迷花眼:事情宜早不宜迟,我带学生先行告辞。
    不知是院长在学生心中积威甚重,还是此事当真牵连甚大,学子们虽有恋恋不舍,一个个竟干脆起身告别。
    考虑到那快把院长小院塞满,逼得他到流水亭去批阅公务的书信,想来不是第一种。
    有书院学子很纳闷:不是,阳城城主拉我们来城主府干什么的?来给我们闻闻饭菜香味,让我们多绕一圈路吗?
    书院学子发起疯来自己都骂,压根不顾忌在他身旁的谢容皎与谢桦有怎样的血缘关系。
    沈溪先斥责说话学子:阳城城主好意相邀,是为商量魔修一事。福来镇三面皆有驿道相连,不利逃跑。唯独剩下一面相邻的阳城要多加小心,正是有阳城城主为我们殿后,才得以放开手脚。不可如此揣度阳城城主好意。
    他在学子中说话起的用处有时不比院长小,虽是斥责,但语气温和,有条有理,学子听得进去,惭愧道:多谢沈师兄提点,是我失仪了。
    沈溪歉然向谢容皎道:师弟久在书院,方才未理解阳城城主好意,谢师弟勿怪。
    谢容皎不觉什么,理解道:伯父重礼,在紧要关头是会显得繁琐些。
    他自己也不喜欢不必要的繁文缛节。
    连这种小事也怕别人藏着疙瘩心里不舒服,要出面摆平,估计沈溪四年下来给同窗师兄弟收拾过的烂摊子不会少。
    难为他一直保持着温文尔雅的风度,谦谦君子到现在,没暴起揍人收拾一顿这帮不省心的。
    谢容皎对他肃然起敬,不禁反省自己有时对江景行是不是缺乏了少许忍耐力。
    将福来镇魔修一事上报的贺荃临近毕业,为方便行事,自然被队长划在队伍中一道前来,到福来镇后便是她领队。
    贺荃骑在马上,问院长道:我听阿娘说,魔修仅在收取贡品之日才会来镇上,犹有三日时间。不如先行去见镇长,由他安排住宿,再问过魔修消息,镇长所知应是最确切的。
    院长答允道:可,你对此地熟悉,你来安排。
    书院有统一发放制服,却对学子着装并不强制,家境宽裕的锦衣华服,家境差些的也不显寒酸。
    因此他们个个衣着光鲜,追风驹高大神骏,小镇中人惯于安稳,来来往往统共没多少人,何时见过这种阵仗?
    有老大爷在宅院门口借着树荫瘫在藤椅上,认出贺荃,见状高声问道:荃丫头,怎么带着这么一大帮人过来?
    金佛要放在檐宇高啄,殿堂深阔的佛寺中才显宝相庄严,福来镇中人很有庙小的觉悟,自认容不下他们一队大佛,看老大爷的神色,倒是紧张占多数。
    人对故乡总格外亲切宽容,贺荃不觉有异,张口欲答,却被院长拦下,呵呵笑道:我们是荃丫头的师长同窗,听荃丫头说这边的风景食物俱是一绝,过来观赏游玩。
    院长能当上院长,总是有旁人所不能的地方的。
    至少出卖自己良心说胡话的本事不是旁人能比的。
    镇门口瓦房排列凌乱,院门口歪歪扭扭栽的几颗桑榆枝叶伸展,勉强连出一片的绿荫,枝桠间空隙洒落的阳光恰好照在牌桌上,时不时蹿过不知从哪家后院中逃出来的鸡,地上稀疏落着几片鸡毛。
    谢容皎反正是看不出什么美景来,听着不远处牌桌上老头老太们的叫骂悔牌声,不认为镇子中会藏着什么富庶风流,世外桃源。
    有老太闻声甩出对对子,回头喊道:荃丫头骗你们的吧?这破地方哪有什么好玩的?给你们指条明路,出门右拐,到不择城中里去,那地方才有意思。
    上了年纪的人记性不大好,压根没记得他们是从不择城中来的,难为老太始终奋战在牌桌第一线,还把花色记得一清二楚,不忘喷出口水指责牌搭子又出千作弊。
    要是还听不出来人家不欢迎的意思,那他们四年前就不会考上不择书院。
    沈溪风度最佳,向老大爷老太太道谢:多谢老人家指责,我们一行人叨饶了。劳烦贺师妹带一下路。
    后面一句是对贺荃说的。
    江景行与谢容皎一直是并辔而行,他特意调马靠得和谢容皎更近一些,马身几乎要擦着,颇有深意道:我看镇长定然不会欢迎我们,不但不会安排住宿,说不得会下逐客令。
    谢容皎微一侧首,似不太认可:方才几位老人家久居此处,年岁大了排外也是有的。但镇长既为一镇之长,想来该为魔修一事焦头烂额,怎会与几位老人家一样?
    江景行笃悠悠道:人本性趋利避害求安稳,之前几年上供的皆是诓来镇上落脚的外乡人,本地的却毫发无损。镇长说不得怨我们来扰了他的安稳。
    他九州北荒踏足过一圈,见识过的种种人间百态不可一一而足,但思来想去,就像是棵参天大树上树叶无数,形态长短圆瘦均有,有的碧绿无暇,有的蛀迹斑斑,皆可落叶归根到人性二字。
    他看人之毒辣,便不是谢容皎可与之相提并论的。
    谢容皎道:可今年与往年不同,魔修要出的人数增加三倍之多,镇长或许需求外援。
    是啊,所以说不定在想着该怎么坑更多的外乡人。
    谢容皎哑然无言。
    他心知江景行说得有理,但在未见镇长之前,总是不愿把人往最坏的地方想。
    江景行见他神色不豫连忙补救:这不怪阿辞你心好,该怪镇长。
    江景行在教授谢容皎算卦时,曾故作神秘传给他过独门秘诀不管别人问什么,说不成就对了。
    说不准他真是乌鸦精转世,好的不灵坏的灵。
    镇长宅院是处在镇上堪称豪奢的三进三开间宅院,贺荃考中不择书院,对小镇中人来讲与出了只金凤凰无异,门口仆从见到贺荃不敢怠慢,笑容满面地把他们一行迎到待客正厅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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