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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5章 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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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
    郑凡将来自靖南侯的军令丢在了桌上。
    此举倒不是想要表达什么不满,毕竟郑伯爷再怎么扑腾,还不至于对老田有什么看法。
    甚至,就连魔王他们自己也承认,只要老田在一天,只要老田没打算造反,那大家伙只能继续当大燕忠良。
    “军令一式两份,一份是军中文书所写的军情叙述,一份,则是侯爷亲笔写的军令。”
    郑凡伸手,敲了敲桌面,
    对坐在下方的魔王们道:
    “军令也简单得很,就俩字———坐着。”
    瞎子闻言,点了点头,显然,这道军令,在他预料之中。
    四娘也是长舒一口气,手里织毛衣的速度也轻快了不少,雪海关内外现在这么多口人,原本的钱粮储备只是能平稳过掉这个冬天,若是此时再兴起兵事,那么这个冬天,就不好过了。
    毕竟,不是每场仗都能获利,很多时候一些仗,真的是纯消耗,想找进补的地方都难。
    野人王坐在最下面的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依旧戴着脚铐,没座位,只是坐在地砖上。
    “反正大家伙现在也都是坐着,就说说看法吧。”
    郑凡默默地抽出一根烟,没点,只是放在指尖把玩。
    瞎子起身道:
    “主上,此次镇南关和南望城一线兴起的烽火,应该并非三国大战的前兆,乾人那边,是动用他们新建起来的珍贵骑兵部队进行偷袭,而咱们这边,镇南关虽说是楚人的地盘,但也只是那个原本的司徒家降将薛让充当门面举了个司徒家旁系子弟称帝,楚人只是站在后面。
    楚乾两线,应该是雷声大雨点小,做做样子,制造制造紧张态势罢了,没打算真刀真枪地和燕国正式开干。”
    这时,
    野人王见瞎子说完了,
    马上补充道:
    “伯爷,北先生说得很对,楚人的性子我最清楚不过,说好听点,是他们自认为自己是贵族传承的底子,说不好听点儿,就是骨子里没那种跟人豁出去拼命的气魄,尤其是那位楚国的摄政王,其风格是最喜欢将一切操弄于股掌之间,和咱们的大燕陛下不同,他不喜欢赌,他喜欢稳。
    楚人这次推出一个牌面过来,目的只是为了搅和搅和这一池的水,让我们动起来,疲惫我军。”
    野人王需要抓紧短暂的时间尽可能地表现自己,因为他的时间本就不多,每一次他表现出自己的价值后,大概率都能得到生活待遇上的些许提高。
    现在,他争取早日能换到地上的牢房里去。
    因为自打平野伯府建成,他也搬进平野伯府的地下囚牢后,晚上睡觉总做噩梦,时不时地感觉自己身上发寒,总之,那个地儿透露着一股子邪性,因为野人王常常自诩自己为蟑螂,哪儿都能过下去,但这次的囚牢,他是真的不想待了,他真怕再住下去自己会暴毙。
    郑凡闻言,点点头,道:
    “所以这次,是乾楚两国的疲惫之策了,呵呵。”
    以郑凡如今的地位,其实是能够站在稍微高一点的位置去俯瞰大局了。
    先前征讨野人时,东征大军第一次失利,锅,大皇子确实需要背一部分,但根本原因,还是在于燕国连年征战导致的疲惫。
    早年间的战事,燕国动用的是什么军队?
    那是镇北军靖南军,地方军和禁军只是负责打打边鼓,许胖胖当初在南望城集结各路军头子拼命压制住乾国三镇边军的试探,这已经是第一次三国大战里,地方军所做出的最大功绩了。
    而东征大军第一次出征,选择组建的左路军,其实也是因为地盘铺太大了,各地都需要驻军驻守,同时大燕两路精锐自身损耗很大,导致不得不起用地方军和禁军来维系和支撑帝国征伐的脚步。
    望江内左路军浮尸一片,根本原因还是因为左路军军队素质比之镇北靖南军差距太大。
    随后,靖南侯挂帅出征,所谓的“移花接木”,
    看似巧妙高深,
    但本质上无非是“田忌赛马”而已。
    就是将地方军和禁军以及成国归附兵马,这些“下等马”乔装成靖南军镇北军开赴玉盘城下,再以换装后的镇北军靖南军为主力,一举击溃野人王所率之主力。
    问题,其实还在,兵员补充和成长远远跟不上连年战争所带来的消耗,靖南侯的做法说白了就是将自己的缺点完全藏了起来。
    再在击溃野人主力后,大燕那么刚强的靖南侯,那么刚强的皇帝陛下,都没有去推行北伐雪原的征程,这就意味着他们自己其实也清楚燕国之疲惫已经到了怎样的一种程度,不是不想打,是打不动了。
    最清晰的例子就是,以前要是带着三千镇北军或者靖南军,哪怕面对上万敌骑,郑伯爷也是敢谈笑风生的,直接骑脸去干也没什么心理负担,反正干不过老子想突围问题也不大。
    但现在,让郑伯爷随机挑选出三千雪海关骑兵出来,哪怕是自家骑兵,郑伯爷也没那个自信去浪了。
    精兵良将,实在是太宝贵的财富,不是说拉人头就能迅速批量整出来的。
    另外,晋地被打烂了,还没恢复过来,燕国也已经国库和民力都陷入了快脱力的状态,这就是军事层面上的另一个层面的影响了,虽说不是一个层面的,但影响是互通的。
    郑伯爷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这不就是当初老毛子在北边屯兵对付咱们的招数么?”
    就是仗着我体量比你高,我能耗得起,就故意和你耗。
    瞎子则道:“但这方法,代价小,收益大,确实好用,当初咱们也是这般对付小霸王的。”
    随即,
    郑凡和瞎子相视一笑,其他魔王也都点点头。
    只有坐在地上的野人王一脸懵逼,
    什么毛子,什么小霸王,
    这是在打什么机锋?
    发现自己居然跟不上节奏后,野人王顿时陷入了深深的危机感。
    郑凡则继续道:“所以,靖南侯的这封军令,也算是看穿了楚人的谋划吧。”
    那边要闹腾,那就让他闹腾去吧。
    燕国现在的优势在于野战方面的绝对自信,无论是那个薛让还是楚军,只要敢出镇南关冒远了,燕军就有足够的把握将其击溃。
    毕竟靖南侯本人现在可就在奉新城坐镇呢。
    “阿程。”
    “属下在。”
    “我觉得楚人大概率不会出动大军出来,但很可能会派出小股兵马外出袭扰,待会儿你下去后给金术可安排一下,让他领两三千骑外扩出去,咱们主力可以不动,但必要的防卫还是要做好。”
    “是,属下知道了。”
    “四娘。”
    “属下在。”
    “知道现在日子紧吧,咱们的钱粮供需,也就将将能安稳过个冬,但你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筹措结余一部分粮食出来,大概率不会开打,但我们得有备无患。”
    燕军传统,尤其是现如今在晋地驻守的燕军,受军令出征时,得自备一大部分粮草,可等不及让后头来进行运输和补给。
    从燕京那里过来,路途过于遥远,远水解不了近渴,再者南望城一线的烽火,可谓是直指燕京的,朝廷那边着重要防备的,还是那边的情况。
    而颖都那里,先前筹措出下半年的军需钱粮出来,已经有些“刮地三尺”了,毕竟晋地因为战祸荼毒,早就成了烂摊子。
    总而言之,接下来如果真要开战,大燕在晋地的各路兵马,得做好自己给自己管饭的准备。
    “三儿。”
    “属下在。”
    “在不影响秋收工作的前提下,多制造一些攻城器具的零部件。”
    “是,主上。”
    攻城器具不可能随军携带,但一些关键性的零部件如果事先准备好了,等到地方伐取木材后就能很快地赶制出来。
    一个个任务分配了下去后,
    郑凡摆摆手,
    道:
    “都散了吧。”
    但就在这时,外头来了一名甲士,躬身禀报道:
    “伯爷,刚收到一封哨骑来信,说镇北王府郡主的车队已近我雪海关,有一支八百人的骑兵随扈,郡主车队约两百人。”
    随扈的骑兵应该是附近哪个将领派出的,而郡主真正自己带过来的人,也就两百。
    野人王听到这一则消息,这一次,倒是一点异常都没有。
    四娘则是面带微笑地看了一眼郑凡,
    显然,
    四娘早就期待去调教郡主殿下了,这会让她有满满地成就感。
    郑凡则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无奈道:“我还以为镇南关出了事儿后,那位郡主会留在颖都不动了呢,没想到居然还是继续东行到了咱们这里来。”
    瞎子开口道:“而且看样子,应该是得知镇南关有状况后,加快了行进速度赶过来的。”
    阿铭则道:“阿力和剑婢还没回来,这样子的话,他们很可能就在郡主的队伍里。”
    郑凡看向梁程,道:“派八百骑去接应一下。”
    “是,主上。”
    外头现在风头很紧,虽说郑凡对这位郡主很不感冒,但也不想她在自己地盘附近出事儿,否则这屎盆子扣得也太冤枉了。
    四娘开口问道:
    “主上,郡主来了的话,该以什么规格招待?”
    “四娘你就自己看着办吧,不用太隆重,欢迎仪式也免了,对了,郡主住处,安排到城南。”
    平野伯府可是在城北。
    “奴家知道了,主上。”
    议事结束了,
    野人王再度被押送向囚牢。
    只不过,
    这一次,
    瞎子出了议事的小厅后,则是跟着押送的甲士一路走到了地牢入口处。
    野人王有些感动地道:
    “有劳北先生相送了,奴这怎么好意思呢。”
    “没事儿,进去聊聊。”
    野人王被押送了进去,待得投入铁栅栏之后,在瞎子的示意下,四周负责看押的甲士全都出去回避,地牢里,只剩下瞎子和野人王。
    这其实也是二人经常出现的相处模式。
    “北先生是有什么事么?”
    “自从得知郡主要来这里看雪后,我就一直在寻思一件事情。”
    “北先生可以与我说说。”
    “我在想,我们雪海关,除了我家主上,还有什么东西能够吸引到郡主的。
    而且,就算是我家主上,说实话,也不是郡主想拉拢就能拉拢的了的。”
    “所以呢?”
    “所以,我就在想,有没有这样一个可能,郡主来雪海关,其目的,或者叫其主要目的,并不是我家主上。”
    “不是咱们伯爷,还能是谁啊?”
    “你说呢?”
    “总不可能,是为了我吧?”
    野人王指着自己自嘲道。
    “对啊,为什么不能是你呢?”
    “……”野人王。
    瞎子伸手,从兜里掏出一个已经干瘪失去不少水分的橘子,一边剥一边道:
    “咱们这么讲,一个男人,以前暗恋一个女人,暗恋得死去活来,只不过他以前地位太过卑贱,而那个女人,身份又极为尊贵,所以,二人没什么可能。
    但如果那个男人,忽然成功了,做出了一番事业,他最想做的,是什么?”
    将一块橘肉送入自己嘴里,一边咀嚼一边继续道:
    “你应该在之前,就曾联系过郡主吧,告诉她,在遥远的雪原,有一个男人,曾暗慕过你这么多年,且如今,他已经打下了大半个成国,成为雪原之王。
    这是根深于人内心深处的一种执念,很少有人能够控制得住的,而且,衣锦还乡这种情绪,大部分时候,也不需要去控制住。”
    “您说笑了,北先生,怎么可能呢。”
    “不,在你当初率部攻破雪海关之前,其实大燕密谍司就已经侦查出了你曾在北封郡镇北侯府内的辅兵营里服役过的经历。
    所以,哪怕你忍住了,没有派人去送信或者主动联系郡主,但郡主,应该是记得当初被自己抽了那一鞭子的奴军。”
    “可是,可是,可是不是已经有个野人王被押运去了燕京了么?”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但我觉得,我应该没有想错。
    苟莫离,你是个人才,你的才能,不仅仅局限于在雪原,其实,无论你去哪里,愿意用你的人,都挺多的,只不过,都得防着你反噬罢了。
    而那个女人,
    她很自信,她也很任性,
    她可能不会担心你的反噬。
    甚至,
    如果她知道有你这个男人,曾那般迷恋着自己,甚至现在还如此迷恋着她的话,她应该会很有兴趣将你收入囊中。
    有个词,叫心理测写,你可能没听说过,唔,这么说吧,我这人的专长,其实是揣摩人心。
    我觉得,这么做,很符合那位郡主的人设。”
    “北先生,既然您这般笃定,那如果真的那位郡主真的点名想要我,怎么办?毕竟,私藏我,可是大罪啊。”
    瞎子笑了,
    这种笑容配合其那空洞的目光,
    显得很是阴郁。
    “她没那个资格,这里是雪海关,不是北封郡的镇北王府。”
    “但她毕竟是镇北王的女儿,陛下,也会照拂她的。”
    瞎子则道:“嚯,谁又不是个宝宝怎滴?”
    “嗯?”野人王有些不解。
    “她背后有镇北王,咱们伯爷背后则有靖南侯,而且,县官不如现管,在这里,可以给她面子,也可以一点面子都不给她。”
    野人王沉默了。
    瞎子则继续道:“一些事,你因为关在这里,可能没人跟你说,靖南侯的儿子,现在就养在咱们平野伯府里,我家主上,还是小侯爷的干爹。”
    “小侯爷?”
    瞎子伸手指了指头顶,道:“应该就在你头上的,隔壁。”
    野人王囚牢的隔壁,躺着沙拓阙石,而沙拓阙石正上方,则是小侯爷的婴儿房。
    其实,野人王这些日子的萎靡瞎子也注意到了,所以,不得不再感慨一句小侯爷的八字,那是真的够硬的,从小到大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坟头蹦迪”,居然吃嘛嘛香睡得也贼踏实。
    “北先生,您本不用来与我说这些的。”
    “不,我得说,因为我看重你的,包括主上,其实也很看重你,因为我们都觉得你的价值很大,所以,我提前告诉你,让你自己做好抉择。”
    “什么抉择?”
    “那就只能你自己去想了。”
    说着,瞎子拍拍手,站起身,看样子是准备离开了。
    野人王则笑道:
    “是不是要派人将这里的入口给封死?”
    封死入口的话,可以防止人劫狱。
    留下足够吃喝和通风口就足矣。
    瞎子摇摇头,道:
    “不,都说郡主身边高手不少,但其实,我们不介意郡主派人来劫狱。”
    瞎子说着,装作不经意间伸手,触摸了一下牢房北侧的墙壁。
    摸着摸着,
    瞎子脸上的笑容,
    越发灿烂了,
    像是想到了一件极为有趣的事。
    其实,当瞎子的精神力尝试渗透这面墙壁时,遭遇到了极大的阻力,这是因为沙拓阙石躺在那里自成气场,可以屏蔽掉外界对这里的感知。
    所以,野人王只觉得住着不舒服,难受,体虚多梦,这是受煞气和风水的影响,但这只是最低层次的表现,而事实上,虽然只是一墙之隔,但他是不可能感知到隔壁内的存在的,甚至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而此时,
    刚刚结束议事的郑凡则提着一壶酒走了下来,
    看着摆放在自己面前的棺材。
    郑凡觉得,
    宿命真的是一个圆,总是能够在你不经意间,给你一种站在终点却又像是站回圆点的恍惚感。
    在郑凡的记忆中,
    那个男人,站在镇北侯府大门口,提着酒坛,大吼:
    “我本荒漠一野蛮!”
    似乎,就在昨日。
    那一日,原蛮族王庭左谷蠡王沙拓阙石战死于镇北侯府门口,
    只为向灭掉沙拓部全族的镇北侯郡主要一个解释!
    少顷,
    郑凡将酒壶放在了棺材盖上,伸手,抚摸着棺材盖,用一种像是对熟睡中人说悄悄话的语气,
    缓缓道:
    “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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