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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耷拉着,拉了拉帽檐,睡了,旁边还摆着他那只缺了口的蓝釉大瓷碗:“该是谁,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插不得手。”
切,什么职业病,都不算命了,还尽说些玄乎话来糊弄人。
我也懒得理他,拍拍灰转身就走了。
只是没想到,那只狗却居然一直跟着我。
我带它回了天宫,给它取了名字,叫孟阿谀。
因了它头上天宫第一天,瞧见宁婉风,就屁颠屁颠摇着尾巴朝她跑过去,还给我闯了一篓子的祸。
我把它抱回元风殿,也没人阻止。如今天宫在操办阎恪的婚事,没人出闲心管我这些。
这倒也好。
我抱着孟阿谀进屋,给它洗了澡,擦干干了毛。
它折腾得有些累,在地毯上寻了个舒服姿势睡着了。
我也觉得有点累,爬上床就睡了。
时人常说,睡吧,梦里什么都有。自我从吹魂裂回来,日月境法失了效,竟是连梦也极少做了。
这天夜里我居然做梦了。我梦见一块大石头滚落下来,砸在我身上。
我猛的睁开眼睛,身上喘不过气来。一个铅块般沉重的物体压在我被子上 。
我吓得差点儿跳起来。
“谁?!”
屋子里深黑深黑的,是东方大白前。
我使力去推身上的东西,怎么也推不动。
摸摸,软软的,有温热的气息,还带着酒的味道。
我一下子弄明白是谁了。也是,这个点儿,这元风殿的寝宫,除了他还有谁能来?
可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喝得这么醉,难道是同宁婉风吵架了?
我略一想象了一下那画面,竟觉得有些爽利。
阎恪的头压在我的胸口,大部分重量压迫着我,弄得我呼吸困难。我费力好不容易把他挪到一边,他突然一个翻身,又把我压倒了。
真是气人。
他不是个千杯不倒的酒鬼吗?从前在崐山,我和其他师兄师姐喝得群魔乱舞,他还能悠然见南山。
难不成真是借酒浇愁愁更愁,真和宁婉风闹矛盾了?
我想着我应该很高兴,但好像心情并不怎么痛快。
我睡也睡不得,起也起不了。只能听着他均匀地呼吸,倒是睡得香甜。
真是。我僵硬地维持着这个姿势,简直欲哭无泪。
我印象里自宁婉风来了九重天,他已经许久不上这房间来。唯一次,也是深夜,那天不是黑灯瞎火,夜色极好,我正就着窗前硕大的月盘兴致勃勃地看小人书,他就突然闯了进来,兴师问罪。
黑暗中我的手忽然被覆住。我回过神,黑夜里一双迷离又黑亮的眼睛,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讷讷地盯住我好久。
最后他的头摇摇晃晃,不支地侧倒在了枕头边上。有声音自齿边流露,模糊低沉,似乎不安,又好是伤感。
我仔细听了半晌久,才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浅舞,浅舞……”
我忽然记起,宁婉风说过,她的小字,就叫浅舞。
我推开阎恪坐起来,窗子上啪啪啪地响,原来是下雨了。
天还是黑黢黢的。
我想着,要不然走吧,就现在。
听说人生需要几场说走就走的逆旅。
许是黑夜里头脑发热,一腔血液作祟。我想我如果再自制力强那么一点,就此睡下,明早铁定不会这样做的。
真的说走就走。
我环顾四下,才发现这里少了我,好像这屋子只会显得更协调。
天还才蒙蒙亮,外面的雨却啪啪一直下个没完。一阵凉风吹进来,有些阴阴冷冷地。
我该走了。
宁婉风觉得我舔着脸厚着皮,分明阎恪已经不喜欢我了,还要强赖着,热脸贴冷屁股。
其实她也没说错。只是不是我喜欢死皮赖脸,我只是记着阿爹和阿娘的叮嘱。
从前我不听话,总是吃了这许多的亏。譬如不务正业,譬如,嫁给阎恪。
如今我知晓他们的语重心长,纵是不能理解,也知道他们的心是为我好的。
只是我这颗心总管不住的任性。它受了礼教规矩,受了冷嘲热讽,它不想再受回忆的折磨。
那个陪我一起打架闯祸,生辰时会给我通融一大堆零嘴,考试前给我恶补,花树下舞剑生风的少年郎,这些年的时光早已把他的身影消磨殆尽,只存在记忆的坟墓里头。
第79章 神仙·上学
我不知道阎恪是否想起了什么。只是这一回,他的脸色再也没有变回去。
我又成了一把蹭亮的刀。没有刀柄,我死死握在刀刃上,刺向他人。
我转身便走,刚抬了几步,阎恪的话像是急急出口的,“你暂时离那个姓胡的医生远些,我派人查过了,他有些可疑。”
我不打算争辩,也没回头,淡声道:“那就多谢你的提醒了。”
我回了屋,把门甩手一关。孟阿谀坐在门口,注视着我进来,黑色的眼珠子定定地瞅着我,朝我摇了摇尾巴。
它是只蠢笨的狗,从前看见宁婉风还兴奋地冲她扑腾。可这些年来,那些日日夜夜,也只有它了。
阎恪说,要等我明白,哪怕他不说。
他从没想过,我当初为想那些事情,又是何其痛苦的。
最后能想得明白,也不过是选择相信他罢了。而我的白纸薄命,放在股掌之中揉捏、□□。一张已经揉皱的纸,即便摊平,可还能如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