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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恪道:“儿臣蠢钝,以为这般会更方便。妃君性子单纯,儿臣担心她会成为众矢之的,又不忍心让她独身回去,所以化形成思七陪行。”
天君闻言皱起了眉头:“荒唐。”
天妃一脸不可置信:“恪儿,当真是你化了形假扮的?你可不要这般傻,为了袒护她生生应下。”
阎恪道:“回母妃,的确是如此。”
天君拍了拍椅子扶手:“简直是胡闹。”
“请父君责罚。”
天君似乎是有些生气,手一挥正要说什么话,天妃忙拉过了他,“哎呀,你对恪儿动什么气,要怪也该怪这丫头唆使,他平日何曾这样过!再者,你训斥一番便了,恪儿的身子虚,你真罚了他,你赔我一个儿子!”
天君生气又无奈道:“他如今本该独当一面,却仍如此胡闹,都是你惯出来的!”
说着却松了眉目,“好了,起来吧。下次再不可这般莽撞荒唐。往后,行事也该顾全大局,三思而行。出了这般事迹,传出去只会丢了脸面坏了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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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露华殿出来,阎恪跟思七走在前面,我落了几步。
出来时,思七站在门口,阎恪不见了人影。
思七朝我笑了笑,指了指右边的云路,低首道:“娘娘,殿下往那边去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真正的思七,他温和有礼,不急不缓,有点像阎恪的某一面镜子。
我点头应下,提了裙子朝那条路跑去。
阎恪正在星液湖堤岸。他不叫仙官帮忙,自己持了棹桨,抬眼看我,“还站在那里做什么?”
一路上,满船星河。
我坐在另一边,看船身慢慢的动,底下水静得像一面镜子。阎恪顾自划着桨,一言不发,就像载着清梦的使者。
我就想,要是我的梦里也有这样的使者就好了。可惜我不常做梦。
我怔怔的有点出神,阎恪突然说话了:“看什么?”
我咳了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想了想方才的事。阎恪扮成思七去阴冥,必定是有重要的事,如今身份暴露,也不知会有什么损害。
我为难地道:“我是不是拖累你了。”
阎恪沉默。我道:“对不起,我也……”
仔细论起来,倘若他不是为了去找我解释,也不会被人发现。
“耳目这种东西,是无处不在的。就算我没去找你,也会在别处被人发现。”他的声音低沉轻柔,忽然用视线定住我,“往后再遇到这种事,直接说实话,余下的我再想办法。”
我一时没细想他说的余下的指什么,自顾嘿嘿一笑:“我有分寸的,明摆着证据不足,天君并没有要罚我,也就是说要先关押在炎室,等你想了周全的法子赶过来就好了。”
就是可惜最后阎恪脑筋转得不够快,没想出周全的法子,仍是说了实话。
阎恪道:“你知道炎室是什么地方么?”
我问:“什么地方?”
“你记得你们阴冥的亡岩么?”
我骨头颤了颤,坐正了,“下次我说实话。”
我搓了搓自己的手臂,“不过,天君是真的对你很好。你说什么他都相信你,也没有罚你。”
“那是因为我不爱撒谎。”
“……”呸,这话说的什么意思?
我正忖着以怎样的方式生会儿气,听他又道:“孟宜。”
每次阎恪正儿八经地叫我的名字,我总下意识地忘记手边的事,比如我正准备生气。我不自禁往他看去,凝神去听他说什么话。
“假使我做不成天帝会怎样?”
我有点意外,略一想想,问:“你想做天帝么?”
他似乎是愣了下,突然勾起嘴角:“倒是头一次有人问我这样的问题。”
“那我应该问什么?”我托腮道,“做天帝有什么好处?”
阎恪不说话。
我又道:“那要不然,你为什么做不成天帝?”不待他回答,我摆摆手,邪恶地笑道,“这个不用问了,肯定是你资历太差,没及格。”
说完自顾自地哈哈哈笑开了。
阎恪依旧不说话。
船身依旧缓缓流动。
星液湖的星澄澈干净,夜又复杂深沉。我一时沉迷,扒拉在船沿,感叹道:“这里真美。”
“这是天宫通往下界的境口。”阎恪顿了顿,“你刚才不是问我,做了天帝有什么好处么?”
我转头看他,见他也遥望银河。
“这九重天,皆活在天帝的灵台里。如今天帝位缺,这星液湖静如死水,而天帝就位后,这里,便是天帝的眼睛。九重天甚至天地万灵,都掌控在他手里。你说,算不算得好处?”
我惊得瞪大了眼睛。只知道天帝位高权重,原来是这样的高和重么?
我不知道算不算,一枚铜钱尚有字面和花面,这样复杂的事怎么能凭我的三言两语断定呢?
我呆呆地道:“如果你喜欢的话,那应当……就算吧。”
那么,阎恪喜欢么?
他生而为天君之子,顺位的继承者。他精习天下策论,却会在深夜独坐一言不发,他闲时钓鱼、养鸡,却会嫌弃小路泥泞脏了鞋面。
他总是矛盾的。
那么,他会喜欢做天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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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星液湖,我依旧走在后面。
一路上,仙娥捧着灯在云端行走,纤纤细步,像每一步都能生出一朵花来。